皇室礼教森严,苏扶臣从小便养成了与人保持三分距离的习惯,即便是和苏璇之间,更多的也只是感情上的亲近,礼数上从未逾矩。
可这三日来和应归颜同行,两人间的接触在身不由己的现实下打破了苏扶臣一贯的认知,此时抱着应归颜,苏扶臣唯有在心中默念是迫不得已,才能说服自己不表现得太过刻意拘束。
因为不适应这样的亲密,苏扶臣整个身体都僵硬得很,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时间长了浑身都开始酸疼,但又怕打扰了应归颜。
应归颜顾念着男女有别但到底比苏扶臣能屈能伸,在他怀里多靠了一会儿也就比最初要放松一些,也因为周围渐浓的暖意,原本身上的不适要减轻了几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夜色已深,经历了白天的逃亡,眼下的苏扶臣早已被倦意侵袭得意志开始模糊。
感觉到苏扶臣开始打瞌睡,应归颜道:“你靠着我一点,睡一会儿吧。”
苏扶臣用力眨了两下双眼,摇摇头,道:“你伤得比我重,还是你睡吧。”
“我要是睡了,有人靠近,你能知道吗?”应归颜无意嘲讽,只是在陈述事实。
苏扶臣又被应归颜的心直口快呛了声,当下垂眼,不做声了。
原本还算和谐融洽的气氛顿时沉闷下来,应归颜早先的气已经消了,于是主动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不高兴,我让你说回来。”
黑暗中看不见应归颜的表情,苏扶臣却清楚地接受到了她的歉意。
经过身边的风忽然大了些,他怕应归颜冷,下意识地将她搂紧了一些。
苏扶臣没再说话就是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应归颜也不是缠人的性子,这点上两人倒算合拍,也就都默认了揭过这一茬。
周围太过死寂,而人一旦在过于沉闷无聊的环境中待的时间长了便很容易催生睡意。
他们今晚不能睡,所以苏扶臣道:“我现在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应归颜双眼闭着,靠在苏扶臣怀里缓缓道,“我只是从进了客栈起就觉得情况不太对,这么多年执行任务的经验告诉我,客栈里的那帮人一定有问题。”
“所以你提醒我不要吃他们的东西。”苏扶臣有所迟疑,舔了舔被风吹得干燥的唇,问道,“如果我没有说回头去找叶兄,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关……”
“那里是进稽山关的必经之路,我们跟不跟叶臻同行也会经过那个客栈。我现在只是不敢肯定,叶臻、霍珏是不是跟那帮人一伙的。”应归颜道,“那帮人会动手必然是知道你或者是我的身份。但我们离开通州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是谁透露的行踪,才是我们回去之后要马上调查的。”
应归颜不愿意相信元初临手下的人出了问题。
依稀听见应归颜沉重缓慢的一声叹息,苏扶臣关心道:“难受吗?”
“不是。”应归颜立即掩饰自己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情绪,反问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苏扶臣沉默半晌才道:“我只是不愿意相信叶兄和霍大哥也是他们的人。”
“这有什么不愿意相信的,那天……”应归颜显现就将在泉阳关遇见叶臻那夜的真是情况说了出来,好在她及时收声,岔开话题道,“你是蜀国三皇子,我这个陈国人都知道,你跟二皇子之间为了对陈的国策斗了好几年,难道你至今还盼望着能说动他吗?”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和二哥毕竟是手足兄弟,政见再不一致,都不至于互相下狠手。和叶兄是萍水相逢,我看他不像奸邪之人,只是心里依旧没有底……”
“所以你其实是希望我告诉你,叶臻和霍珏与那帮人不是一伙的,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没有看错人这件事。”
苏扶臣身边就没有应归颜这样性格的人,说她直率不假,但正因为她的直截了当,导致她有时说话过于一针见血,戳着对方的软肋痛脚,让人深感难堪。
被一语道破心事,苏扶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应将军以后能不能给我留三分面子?”
“十分的面子是多大,三殿下需跟我说明白,我才晓得三分该是所少。”
听出应归颜言辞间的玩笑之意,苏扶臣莞尔,道:“小应将军看着给吧。”
应归颜得了这样的便宜心情好了不少,一旦她放下了隔阂,和苏扶臣之间的气氛便明显轻松了起来,两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等着天亮。
苏扶臣吹了一整夜的风,第二天便觉得头疼,但一想到应归颜伤得重还中着毒,他便觉得自己这点小毛病不足道,强忍着脑中的刺痛继续和应归颜一起赶路。
一宿露宿,哪怕彼此挨着还是少不了受冻,最初上路时两人手脚都僵硬着,尤为艰难,特别是山道崎岖不便于行走,他们的脚程慢了不是一星半点。
终于走出深山时,应归颜望着陈国的方向心事重重道:“他们没在山里找到我们,一定会提前在我们回去的路上埋伏。”
“但我们回陈国不是必走泉阳关吗?”
其实两国的国境交界线那么长,不走泉阳关,他们是可以找到其他小路进入陈国的,但应归颜并不十分熟悉陈、魏交界的地形,让她贸然选择其他关卡,危险也不会小。
见应归颜拿不定注意,苏扶臣只担心她身上的伤经过这一宿之后会更难处理,于是道:“要不还是试一试,比起走小路,官道人多,我们也熟悉一点。”
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应归颜点头道:“好,就走泉阳关。”
二人正准备出发,应归颜却忽然双腿发软,倒在苏扶臣怀里。
苏扶臣一把将她托住,知道是她的伤口恶化,立即将她驮在背上,道:“坚持住,等入了关就好。”
应归颜浑身酸软地趴在苏扶臣身上,脑袋靠在他肩上,眼皮耷拉着勉强能看见前头依旧荒芜的郊外场景,道:“你放我下来……”
应归颜说话都开始有气无力,苏扶臣哪里能听她的,反而将她的身体往上托了托,道:“你别睡着,搂紧我。”
应归颜体力透支加上浑身难受,意识已经不清。
苏扶臣的话在她耳边飘着也不甚清楚,但她就是下意识地收拢了手臂,往他身上贴。
应归颜微热又微弱的气息扑在苏扶臣颈间,耳畔还有她轻微的说话声,可她的声音实在太小,他听不清,又怕她一旦昏迷就再难醒过来,于是向前小跑着便大声对应归颜喊道:“小应,你千万别闭眼,你还要帮我领路,别睡着。”
不知是不是风大了起来,应归颜只觉得苏扶臣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像是被吹到了很远地方,最后她再也听不清任何的声音,视线也彻底陷入黑暗。
当再醒来时,应归颜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茅草的房顶,视线里能看见的连接屋顶的墙面脏不溜秋的,显然是间极为简陋的屋子。
“呀,应小娘子醒了。”
惊喜的童声刺激着应归颜的神智快速清醒,她循声看去,只瞧见一个小孩儿的背影开了房门急匆匆的跑出去。
应归颜正要起来,但右肩跟被人撕裂了皮肉一样,只要她稍有动作就有切入骨髓的痛。
她一时未察,被这股撕心裂肺的感觉痛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本就没什么力气的身子瞬间又重重趴会又硬又冷的板床上。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还是刚才那个小孩儿,身后跟了一个村妇和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
老人快步到床边,安抚应归颜道:“小娘子肩上的伤不轻,老夫才帮你刮骨去了毒,切莫多动,好好趴着休息。”
应归颜将房间再扫视一遍,满是戒备地问老者道:“跟我在一起的那位公子呢?”
“他温病发得太厉害,要是再晚一点儿,怕人都要烧傻了。”村妇道。
村妇原本想要走近应归颜,可一见她目光锐利,周身冒着寒气,她便不进反退,还将小孩儿护在身后。
第十四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