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醒!”
“常小酒!”
“婚礼之时,虎狼窥伺,多加小心啊!”
常醒没有回头,只扬了扬手,应他:
“好。”
她走进了落日的焰火里。
仿佛每一个盛夏,终有的结局。
曲九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那飘飞的纸片,摇摇晃晃,远走山河。
有一件事,他大概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那一日,他率军诈开襄阳城门,拼死奋战,鏖战三天三夜。
那么多兄弟,与他生死相交,性命相付。
那样的抛头颅,洒热血,刀山火海,两肋插刀。
他从未觉得,自己可以如此真实,真实的炽烈,又鼓荡。
偏偏当他改头换面、奉密旨离京时,一个一个经过了那许多关卡营门,历经了那么多探查盘问,昨夜还一同喝酒的袍泽,竟无人相认。
不过眨眼之间,他已变成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以面目欺骗世界。
世界,便遗弃了他。
当然,他要掩人耳目,他要躲避追捕,他的易容之术出神入化……
这固然都很好。
自从他阖府灭门,一人苟活之后,他所遇见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都已经足够好了。
只是,忽然很想回京。
山鬼也好,阎罗也罢。
只想,见一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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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日光。
一轮明月,遥遥挂在天上。
十一掏出了火折子,一盏一盏,点燃灯台。
摇曳火光,令他生出数重阴影,轻易斑驳了粉墙。
他重又落座,展开一方书信,抬袖磨墨,一件件地审阅要点,与云渐禀报。
低沉嗓音,宛如静水流深。
“柳将军率军三万,已至城外三百里。”
“皇城司来报,关中商贾,有囤积粮草之举,关中各县府军,正私下征兵。”
“近几日,司中端走燕齐暗桩七处,捕获三十余人,自戕四人,目前已在刑讯之中,尚无信息吐露。”
“城中各街各坊,均已安排耳目,皇上出宫沿路,已摸清底细,后日大婚时,一律由禁军驻扎,尽皆戒严。”
“将作监连夜赶工的特制兵甲二千副,已秘密运入府中。”
“京城之中,暂还瞧不出任何异动,一切如常。”
云渐抬头望他,等着他一句一句,慢慢说完。
月光顺着夜风,落入她的眼底,酿成一片涟漪,烟波潋滟。
“怎么了?”
十一放下书信,轻声问她。
云渐却犹豫了片刻。
十一微微侧过身,握住了她的右手,微凉的指节,干燥粗糙,让人心生安稳。
低沉嗓音,笃定得一如既往。
“云渐?”
她却咬了咬下唇,难得露出几分迟疑。
“秦家既受不了这断腕之痛,铁了心聚集兵力,增补粮草,必定也是殊死一搏,意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怕到时……”
“嗯?”
“又拖累你。”
十一闻言,反倒一笑。
“那我拿刀说话便是。”
他不常与人讲道理。
毕竟刀锋过处,世间曲直,判然两分。
只是……
“届时,若真是万不得已,需我出手,我也只能神挡杀神,留不得生死一线。”
更做不到,刀下留人。
云渐何等聪颖,自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她却不答话,也不知想起什么,径直挣脱了他的右手,自袖里掏出一物,恨恨摔进他怀里。
十一心中莫名,接过一看。
竟是他先前还回去的玉佩。
“你……”
“你再退回来试试?”
云渐眉头一挑,瞪眼看他。
“不敢。”
“知道就好。”
“还不套上刀穗?”
“嗯。”
十一便又拿过长刀,解开绳结,认认真真地将玉钱挂了上去。
刀与云渐,都是他毕生所学。
所以,她的印记,她的名姓,她贪婪又强势的占有,他也心甘情愿,全盘皆收。
他低着头,沉默的轮廓,克制近乎温柔。
云渐垂下眼,随手拿起了书信,漫无目的地翻了翻,展开,又合上。
过了半晌,方才哑着嗓子,轻声回道:
“哪怕奈何桥过,黄泉之下,本宫也要去找你的。”
“你可收好了……”
“郎君。”
第 92 章 害怕[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