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曲大少爷只觉得,方才汗透的衣衫,冷冷地贴在了后心,针扎一般的凉。
也不待他斟酌着字句开口,沐景又道:“若是中毒,我大概也能猜到是何人所为。如今乃是非常之时,皇上必定不会处置她,我也不必再为他……平添烦扰了。”
分明是性命之忧,在她的口中,竟是风淡云轻的一句,徒增烦恼。
她静静地望着曲九,温和笑意,从容绝望。
曲九被这笑容扼住了咽喉,说不出话。
咚咚。
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启禀娘娘,嘉阳侯夫人、安阳伯夫人请见。”
嘉阳候?安阳伯?
又是谁?
以曲大人执掌皇城司的阅历,竟也不识得这两号人物,他又看了眼常醒,发现她站在原地,毫无所觉。
皇后却像是心火入肺,低头猛咳了一气,半晌才哑声道:“不见。”
“是。”
殿外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了。
沐景大约是咳得猛了,右手紧紧捂住胸口,手背之上,青筋暴起,又屏息凝气了好一会儿,慢慢才松了下来。
褶皱的衣领,被她轻轻抚平。
“曲先生见笑了。这二位都是我的嫂嫂。”她知晓曲九刚自江北回来,许多事情尚且不明,故而耐心解释,“高相下野之后,皇上加恩,为我那二位不成器的兄长封了爵位,升了官职。”
她的嗓音沙哑,喉间微微涩意。
曲副使却还记得,皇后出身不过四品之家,两个兄长教养不严,都没什么出息。自打云泽继位,二人便以国舅自居,各自领了闲职,白日里欺下瞒上,晚上还要寻花问柳,哪里还能升官?
这是扶持,还是打压?
都说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
国舅痴蠢,皇帝以高位任之,驰驱不已,又是何意?
曲九看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低了低头,温声道:
“微臣先为娘娘诊脉。”
“好。”
大约是为了透气,殿内的窗户并未阖紧,长风顺着窗棂吹进,拂起桌上的宣纸,哗哗作响。
曲九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秀气和润的楷书,一笔一划,抄了佛经满案。
粉青的三足炉内,檀香袅袅。
他愣了愣,复又望向沐景。
日光映亮了她的侧脸,蒙上了一轮暖黄的光圈,樱桃红的步摇被风抚过,轻轻地颤。
她眼帘低垂,笑容清婉,好似一尊菩萨。
普度众生,无喜无悲。
又是为谁抄经祈福?
“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皇后早已洞察了他的犹豫。
“往来流利,珠滚玉盘,确是喜脉无疑。只是娘娘初次怀孕,身寒体虚,故而害喜严重了些,调理些时日便可。”
曲九顿了顿,收回手,又轻轻补了句:
“娘娘若是不想留,微臣……”
“多谢先生好意。”
沐景截断了他的话头,眼中的和风细雨,雾霭山岚,终于化作了不容辩驳的坚定。
“他若生不逢时,应是作父母的无能。”
曲九闻言一笑,端起茶杯,随手撇去了妄动的念想。
“那微臣便去开药方,还请娘娘多多歇息,少作思虑,安心养胎。”
沐景起身送他。
“多谢先生。”
曲九与沐景第一次见面,是在云泽的王府上。她的性子娇柔,却也大方知礼,因几人旧交不便公之于众,却又对云泽有大恩,她便曲先生、孟先生地叫着。
流水经年,她好似停留在那段时光里,不愿走远。
哪怕她一生相守的丈夫,早已变成了皇帝,白头偕老的姻缘,也成为了江山社稷前的一枚棋子。
千帆过尽,她还是她。
“先生。”
曲九转身要走,被她生生唤住。
“若是有朝一日,我那二位兄长犯了错事,惹得圣心大怒,可否请先生替我……转圜一二。”
曲九又是一怔。
“皇上为刀俎,我愿为鱼肉,舍身赴死,在所不惜,只是……”
亲友无辜。
此时此刻,她竟像一朵艳红的茶花,盛放严冬,炽烈夺目。
她好像料定,自己等不到转圜的那天。
曲九又如何能拒绝。
“好。”
皇后淡淡一笑。
“先生此去多多保重,沐景在京,等君凯旋。”
第 23 章 皇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