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的白昼渐渐的长了。
远处,重峦叠嶂,山岚轻拂,夕阳悬挂在天边一角,江流奔涌,揉碎了一段浮光。
中军帐前的云字大旗下,孟十一双手结印,已坐了一天一夜。
他不吃不喝,也不眠不休,只如老僧入定般端坐,曝晒整日也未见汗,夜半风凉也不结霜,满身的沉定安然,竟像是神游天外,物我两忘。
仿佛凡尘俗世,都不值他睁一睁眼。
曲九也一天一夜没睡,手里拈着只银针,翘着兰花指,正一个一个地“伺候”着犯禁出营的士兵。他心思黑,认穴准,下手快,直将人扎得浑身剧痛、奇痒难耐,常人在他面前,撑不过一盏茶功夫,就能把祖宗十八代都交待出来。
曲大少爷也不嫌烦,越扎越精神,十多个时辰的功夫,已将整个中军折腾得沸反盈天,活脱脱像是个皇城司。
终于等到有人看不过去,提着陌刀来护犊子。
“我这亲卫究竟犯了甚么弥天大罪!非要受你如此酷刑!”
“哟,周将军,又见面了啊,您这刀还没折啊?”
今日的曲九,又是那一张娃娃脸,干净秀气,凤眼细长,笑起来好似还有些天真,偏偏最是口中不饶人,甫一照面,就说得周卫面上发青。
周将军也不知是刚从哪里回来,顶盔贯甲,长刀在手,一路走来龙行虎步,脸上双目圆瞪,横眉倒竖,说话的声音,直如惊雷贯耳。
“本将的亲卫!到底是犯了甚错?”
“哦,您的亲卫?哪位啊?”
“本将的亲卫昨日凌晨出营,被禁军逮回,本该罚以军棍!为何你却动用私刑!”
“私刑?本少爷不过是医者仁心,治病救人罢了,怎么能说是私刑呢?”
曲九笑眯眯地看他,手中却不停,又是一针,扎向身边的士兵。
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
“要不您跟我说说,他哪儿受了刑了?毕竟这么百来号人,我也认不太全了。”
“他,他从你这回去之后,就,就……”
周卫何等横直之人,言至此处,竟有些吞吞吐吐。
曲大少爷也不答话,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笑得满脸荡漾。
“就是他,下面……”
周卫实在不好言说,就稍稍比划了几下。
“哦!不举是不是!周将军!我记起来了!”
曲九以拳击掌,大喊了一声。
“你这贼子!瞎说甚呢!”
周卫哪里能受此屈辱,掌中陌刀一提,刀风霍然作响。
“哎呀,将军莫急,昨日我观那亲卫脚步虚浮,双眼发青,一副见了狐仙敲骨吸髓的模样,为救他性命,才特意下针医治,过个一年半载的,自然就好了。”曲九搓了搓手,笑得格外真诚,“若是病愈了,可千万别送什么妙手回春的牌匾,家里太多,已挂不上了。”
周卫一时竟被他唬住了,握刀的手横在半空,不上不下。
“倒是将军自己,大约也是江北城的青楼常客,近来可有力不从心?”
“没……你这又是何意!”
“周将军身上,好重的胭脂香,自己闻不见么?”
“休得胡言!”
曲九见他恼羞成怒,也不生气,只是耸了耸鼻子,笑道:“您可千万别拔刀,您袖里的那方帕子估计都快掉出来了!”
周卫哪里料得到他这么好的鼻子,一时语塞。
江北这一两年并无战事,军中管教难免松懈,大营本就在江北城畔,入伍的又多是些正当壮年的汉子,于是也就有人时常找些借口,出营去寻消遣。这原本也无伤大雅,上头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若是真的论罪,杀头祭旗也是使得的。
更何况长公主殿下刚刚下了严令……
他也是鬼迷了心窍,偏偏还离不了相宜楼的那个□□。
曲九看他脸上打翻了染缸似的,好一番青红紫绿,遂“好心好意”地问了句:
“您今儿个过来,是来自罚五十棍的吧?还是要本少爷顺便治治病?”
“罚甚?你有何罪证!”
“将军难道要我来搜……”
“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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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斩云[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