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撞要往地上栽,后头老爷太太们见了齐齐上来扶人,四太太声泪俱下怨卫应道:“你当老太太心甘情愿地惩治她,因着你那妈,卫家百年的功勋险些毁于一旦,知不知好歹!”
卫应低头浅笑,“我亲眼看着母亲成为焦尸无力回天,四婶子知不知我是否甘愿,嗯?”
老太太的脸色在火光里白的触目惊心,一双眼睛瞠的鬼魅似的,直勾勾盯着他,“你妈那是弑君,犯上,倘或那年我处置的有半点不恭,别说今日你能在朝堂说一不二,但就是卫家早叫冯氏碾成齑粉了!”
卫应却不以为意,负手看着熊熊的火光泄愤似的快意,“那也是冯氏对不起父亲在先,忌讳父亲功高,先帝弥留之时一杯毒酒了却了父亲一世英名,我母亲手刃杀夫仇人有何不对,但就因仇人姓冯便要忍气吞声?”
“应儿!”三老爷厉声呵斥,“你这是大逆不道,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这是要置卫家于死地么,还不快住嘴!”
他笑笑,轻飘飘地乜他一眼,“三叔不叫说国事咱就说说家事,母亲打宫中家来只为看我一眼,此后亡命天涯和卫氏再无干系,可奶奶得了信儿却将她拿了活活烧死好和今上交差,以证卫氏的耿耿忠心。我母亲是乐坊倡女,进不了卫氏的门还要给卫氏当谄媚的祭品,奶奶您说说,世上哪里有这样不公的道理!”
老太太叫他一顿抢白哑口无言,当年忍气吞声的小虾蟆,数年的光景早已历练成可遮天蔽日的鲲鹏,如今神鬼不论,讨债来了。她踉跄着退了步,心上的浊气打今儿起开始缠血绕骨,约莫到闭眼都不得安宁。
四老爷搀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来当和事佬,“应儿,你的怨气咱们做长辈都听了,木已成舟悔之晚矣,今日之事已然足了。老太太这大年岁,你看在养育你的恩情上便原谅了吧!”
“四叔说的甚是,”卫应颔首笑笑,“话赶话讲到这上头伤了老太太的心,孙儿给您赔个不是,不过往后老太太还是参禅修佛的好,毕竟涅盘经有言人有速报,眼前作业目下受报。老太太做早晚课替祖父念经之余捎带手也替我生母超度超度,省得她的冤屈在这府里闷得不见天日,得要生出事来。”
一番话说的众人脸色俱变,他也不管那些,只叫嬷儿小子请老太太安置,再送人出府。庵堂被烧了大半,只剩下破砖烂瓦在火堆里苟延残喘,卿妆回握住他的手,他只笑着问她,“冷么?”
她摇头,笑着打趣他,“你明儿告假了没有,天快亮了,回头起不来身上内阁,这个月的俸禄可没了,前儿我瞧上的副头面看来是买不成了呐!”
卫应瞧她那副精打细算的抠搜样儿,直笑,“一副头面就值二十五两银子,不要也罢,去年的养廉银估摸着还没动,明儿浴佛节我告了假,陪你上戒坛寺散散可劲儿买去。”
卿妆摊摊手陪着他往回走,“我如今身上的疫气未散,出去也是祸害人,跟家里坐着才好些。”她攀着他的胳膊肘眼睛里有闪晶晶的星子,“我听说内阁首辅的养廉银一年有两万两,真格儿的么,回头搬我屋里好叫我数数。”
“两万两搬到哪年去?”卫应摁摁额角觉得头痛,“你身上没有疫气,不过是昨儿半夜里头水榭上坐着伤了风,连日不眠不休的症候重了些,老先生好心让老太太心疼你就越发说重了病症,蒙人呢!”
卿妆忽然觉得苦尽甘来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真好,阿应,明儿咱上哪?”
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高粱桥的娘娘庙,你去拜拜菩萨,好给咱们添个孩子!”
“哎呀,卫大人,我头疼!”她开始装病,把脸埋进他怀里耍赖,“身上也难捱,心里压个坨,这会连胳膊腿都抬不起来了,怕是要不好,明儿去不成了。”
装腔作势的小畜生,卫应恨得咬牙,一把将她抱起来,噙着笑阴森道:“这样严重么,我贯通古今,咱这就回去,寻个方儿好好给你治治!”
庵堂在身后终归成了残垣断瓦,火光未歇旧情已散,卿妆擦着他的肩头看过去,连昏达曙,这夜折腾的可够瞧的。
她厌恶透了这里,本来存着心思要和他说离府,哪成想他一夕将深埋的伤疤尽数揭开,鲜血淋漓;她若走了,卫应可怎么好,独留他在这里将养千疮百孔的伤,她恐怕做不到。
142章 伤疤[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