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被赢怀月急拽着绕过回廊,又转到假山后面,苏薇看她俏丽的小脸上满是郑重的神色,不由得奇怪道:“怀月姐这般,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来礼部半年,她还是第一次见赢怀月在她面前这般神色急促的模样。
“都到现在了,你还给我装傻?”一转到无人的假山后,赢怀月就一把甩开了苏薇的手,见她满眼困惑,心中更是怒起,“枉我这半年来将你当自家姐妹对待,这么大的事情,你瞒着别人也罢了,居然连我也瞒,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吗?”
“怀月姐这话是何意,我何时隐瞒什么事了?”苏薇昨日刚回帝都就被萧云??拽着进了宫,这会儿又刚从宜春宫出来,对于赢怀月突如其来的指责,她只觉一头雾水。
“你明知我对苏侍郎的心思,这半年来,却只听我将心事跟你说,你跟他的事情却绝口不提,我若知道你跟他……”赢怀月语气冷冽,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皱眉看着苏薇,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委屈,“我只当自己是寻到了一个贴心的姐妹,你却是将我当一个笑话看么?”
“我跟兄长的事情?”苏薇眉梢一沉,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却也觉得大事不妙。
“现在整个礼部都在传,说你跟苏侍郎并非亲生兄妹,这些年你一直跟在他身边,与他同吃同住,举止亲密,”赢怀月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早间大哥还在宫中听人说,说苏侍郎早就属意于你,你们……你们是……”
余下的话,赢怀月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忿恨地看向苏薇。
她早就倾心苏允墨,半年前苏薇进礼部的时候,她就跟苏薇提起过这份心意,当时她以为他们是兄妹,好傻傻地请了苏薇日后一定帮忙替她跟苏允墨传情,却是不想,原来这苏允墨和苏薇,才是一对。他们这般隐瞒,却让她成了整个礼部,甚至整个帝都的大笑话。
“我跟他……”苏薇身形微微一晃,皱眉抿唇不再言。
她的名字是苏允墨给的,她和苏允墨的户牒,是他们到云山书院之后,慕老先生一起替他们办的,户牒上同宗同族,朝中人便皆认为他们是亲兄妹了。
这本也是私事,他们无意隐瞒,却也谁都没想过要宣扬。
所以这次在去西荒的时候,她跟萧云??说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没想到这才刚回来,赢怀月就知道了?
“我与兄长虽无血缘,可是这些年来,我们相依为命,早已如亲兄妹一般,这件事情,本就对你或是朝中其他人没什么影响,是以我也不曾提起。”苏薇眼下见赢怀月这般上心激动,便也顾不上去追究这传言到底是从何而起,“至于其他的话,纯属谣传,怀月姐万不可轻信。”
“谣传?有人亲耳听到苏侍郎说他喜欢你,都到现在了,在我面前你还不承认?”赢怀月却是更恼了,面色微沉,挑眉看着苏薇,“你明知他喜欢你,这半年来却只字不提,每次都看着我在你面前诉相思,你……你甚至还替我出谋划策,先前我觉你是真心为我好,可现在……你……你是存心想看我笑话是吗?”
“你说什么?”苏薇秀眉紧蹙,她一把抓了赢怀月的手腕,急切地问,“这件事情,是谁跟你说的?”
“如今宫中和礼部都在传,说是苏侍郎当初在酒宴上,亲口说的,他说他喜欢你!”手腕被苏薇攥得生疼,赢怀月皱眉甩开她的手,“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满朝文武会怎么看我?你若是当初好意提醒一句,我也不至于变成朝臣们眼中的笑话!”
她赢二小姐为了苏侍郎不惜自降身份,甘愿到礼部来当一个小小文书的事情,早就满朝文武皆知,从前世人看她只叹深情,如今呢?她不过是夹在苏允墨和苏薇中间的一个笑话罢了!
“朝中都在传?”赢怀月之后的话,苏薇半句都没听进去,她眉心紧拢,扭头往外走。
这一瞬,苏薇被一股巨大而莫名的恐惧席卷。
不是因为这个误会被传得满朝皆知,她在害怕,害怕这件事若是人尽皆知,到最后,她或是苏允墨,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否认这个本就不实的传言。
苏薇匆匆从假山绕出来,她本是往苏允墨所在的方向去,走到半路,又折转回来,往礼部衙门的大门去。
赢怀月没料想她话都没说完苏薇就转身离去,她都还来不及拉住苏薇,那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怀着满心的怒意从假山后面追出来时,正好撞见了从回廊下走过来的秦淮。
一身绯色的官袍,穿在苏允墨身上是清肃带着几分疏淡,穿在秦淮身上就是一副风流俊赏的模样。
“这是谁惹了我们家小月儿,这眉头皱的,都能挂住铜钱了。”秦淮见了赢怀月,薄唇微扬,笑如桃花,春色遍开。
“走开!”看着儿时玩伴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赢怀月没好气地挥开了秦淮伸向她眉心的手,心气不顺地想要绕开他离去。
“哎,这会儿走,又是想找谁去问个明白呢?”秦淮没有让开,反而往赢怀月身前一拦,“你质问苏薇有什么用?怎么说,人家都是两厢情悦,你这顶多算是单相思,你去问了,苏允墨就会回心转意,投你怀抱了?”
“要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管?”他们俩是多年的玩伴了,赢怀月对秦淮说话素来都是这般不客气,她现在心情本就不好,这会儿更是嫌他烦人,俏丽的小脸彻底垮了下来,没好气地瞪他。
“我这单相思,总好过你都还没能相思,就被人一口回拒,宣判出局了的好。”别人便也罢了,她还轮不到秦淮来看笑话。
半年前苏薇刚到礼部的时候,因着是个肤白貌美,又才学过人的小姑娘,很是招了礼部衙门里一众青年才俊的喜爱。
其中自许风流的秦侍郎排众而上,一马当先,前三日嘘寒问暖,殷勤献尽,却在第四日被忍无可忍的苏薇直言拒绝。
比起秦淮的遭遇,苏允墨至少从未嫌过她烦,她私下替苏允墨做些杂事,平素照顾他一二,苏允墨也并不排斥,偶尔还会应邀与她出游,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她都以为,苏允墨是喜欢她的。
“陈年旧事了,提它作甚?”俱往旧事,秦淮自己都已经能当个笑话来看了,便也不怕赢怀月提。
小月儿这一生气就喜欢揭人伤疤,牙尖嘴利的性子,他也早就习惯了。
“与其生气,不如快点想想办法,你若是喜欢与苏薇共侍一夫,你们姐妹相称自是好事,若是不愿,趁着陛下和赢相还没问起此事,你最好快些断绝了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可能,否则,你迟早要守不住你家苏侍郎。”
这传言自礼部起,如今还只是传言,可再等几日传到了陛下或是北归的赢相的耳朵里,赢相本就对赢怀月非要嫁给苏允墨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再听得此事的话,只怕她这两年来争取的一切,都要化为泡影。
“你什么意思?”赢怀月听得他的话,紧蹙的秀眉松了松,耐着性子问。
她还能有什么办法?是去堵住那些传这闲话的人的嘴呢,还是去把苏薇从苏允墨心里挖出来,再把自己填进去?
“昨日苏薇不是被宁王殿下当着太子的面带走,还带她去宜春宫见了傅贵妃?”秦淮挑眉一笑,俯身附在赢怀月耳边说道,“若是这苏薇没办法和苏侍郎在一起而是成了别人的人,那苏侍郎再喜欢她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秦淮的话,赢怀月听得半明半惑,她有些迟疑地看向秦淮。
她也听说了,这一路去西荒,宁王殿下与苏薇走得挺近,昨日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带着苏薇进宫去见贵妃娘娘,苏薇还被贵妃娘娘留在宫中过了一夜。
这种种迹象,都叫人觉得这宁王殿下和苏薇之间有点什么,秦淮这话的意思,是让她促成萧云??和苏薇,以此断绝了苏允墨的念想?
可是,她跟萧云??本就没那么熟,这件事情她如何能插手?
何况,萧云??跟北渊国公主早有婚约,两人大婚之前,陛下是不会允许萧云??纳人入府的,而她已经不能再等了,她本还想这次他们从西荒回来,就先与苏允墨定了亲事,可现在这样……
“后天淮安郡主的生辰宴,苏允墨与沈在野私交不错,届时必然会带着苏薇到场,到时候,三人同席,又是众目睽睽,你可千万把握好机会啊。”秦淮淡声说了一句之后,在赢怀月还有些愣神之际,转身离开。
本来这苏允墨喜欢谁,要跟谁在一起,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这两天老头子回秦府之后一直在念叨,说什么苏侍郎年轻有为,深得陛下器重,再看看他这个因着家中关系而被提拔上去的侍郎,比人家万分不及其一。
还说什么原本该是秦赢两家的婚事,就因为赢二小姐看上了苏允墨,而赢相也觉得,他秦淮的确不如苏允墨,才就这般由着赢二小姐等了又等,执意要嫁苏侍郎。
他本好好当着这个礼部侍郎,也没想招惹谁,偏偏苏允墨什么都没做就让他日子不好过,日后若是他攀附了赢家,又扶持了苏薇,那他秦淮在礼部还有好日子?
如今若是能借赢怀月之手,促成了苏薇和宁王殿下之事,即便是不能将苏薇赶出朝堂,可这苏薇跟宁王殿下,跟傅家搭上了关系,他就不信赢相能这般心大,还对苏家兄妹继续一路提携。
赢怀月虽然对朝中事情消息灵通,可是父亲如何拜相,当年傅丞相之事她都不甚了解,平素有父亲和兄长操心,她也从来不思考分析这朝中利弊,这会儿秦淮跟她这般一说,她心中也没有去计较这苏薇搭上萧云??会让朝中关系有何变化,只是觉得秦淮说得不错,若是苏薇成了萧云??的人,那他苏允墨即便是再喜欢,总也不能跟宁王殿下抢女人不是?
乍听得赢怀月所言,苏薇第一反应便是萧云??泄露了此事。
毕竟当日在洛央国的酒宴上,是萧云??问起此事,之后在寺院里,也是萧云??主动跟她提及此事。
本以为,这件事情,当日在寺院中谈过之后,便过去了,却不想,今日刚一回帝都,就传到了赢怀月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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