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春日的过去,东晋京城中也流传着一些人人风闻的消息。
其一,便是南方水患大大缓解,新派下去的钦差大臣捉回来几个贪污朝廷赈灾饷银的地方官,又制定了一系列救灾的法子,动员当地百姓一齐挺过天灾,随着雨水的渐停,水灾度过,百姓如今更忙着补种粮食。而京官们便有志一同地上书,声称皇上虔诚礼天,是皇上福泽万民,才有今日百姓安康。
其二,却是让人有些唏嘘的事。
太史令王靖贤在南方水灾一事中经手了赈灾饷银的清点押送,新的钦差大臣一力指称王靖贤与地方官合谋贪污了饷银,致使百姓无法及时得到朝廷救助,欺君罔上,其心可诛。这还只是个开头,随后又有几个王靖贤属下的官员出来指证,王靖贤身居高位,不仅此次水灾有贪污之举,过往也曾有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的行径,甚至在京城中仗势欺人,借着芝亭居大力敛财。
皇帝自然大怒,查证后果然发现指证为真,于是便雷厉风行地定下了将王家满门抄斩的旨意。王家所有人都被关押至天牢,失踪多日的王成也被一张通缉令贴得满城皆知。
其三,宫中那位北狄来的婷修仪,头上顶着女祸的名头,却并未被一向心狠的皇帝判下死刑,而是被剥了那修仪的名头位份,直接丢进了冷宫中。一时之间,往日爱与这位婷修仪争宠吃醋的妃子们纷纷落井下石,个个儿都想方设法地欺辱于她。
这三件事对于东晋来说,倒是极为平常,每年都要有几件的。但京中朝臣那日祭天大典都是在场的,又都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多年,哪个不是人精,三件事联系在一块儿,其中有什么隐含的意思,一琢磨也就明白了。
“王大人,这可是自寻死路。”
下朝时,一位平素便有些口无遮拦的官员小声与交好的同僚谈道,他说得本就不错,王靖贤是皇帝心腹肱骨,却胆大包天与后妃私通,做大官儿的,谁的底子都不干净,皇上想要名正言顺地治他的罪,那还不容易?
“哎,莫谈此事,你是没瞧见方才殿上陛下的脸色……”同僚匆匆止住他的话头,被自己的臣子戴了顶绿帽子,谁能好受?若是被人听见他们这么议论,只怕也要引火烧身了。
而在江夏王府中,林弦歌听着林翰飞的转述,只是轻轻笑了。
“妹妹怎么对王家的事感兴趣?”林翰飞今日也是在朝上听了对王靖贤的处决,回来后便被林弦歌拉着打听,不免有些好奇。
林弦歌望着他端正的脸孔,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气。林翰飞虽不算愚钝,资质也不错,接林邦彦的班也不算埋没祖辈基业,但他却终究有些天真直莽。王家是她的杀母仇人,自然也是林翰飞的,可她的亲兄长,竟从未发现过这其中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甚至还对王氏保持着一定的尊重,岂不可笑?
她并未直言,而是低头笑了笑道:“那日祭天大典,看见陛下将王大人叫上去,不知是何缘由,所以好奇而已。”
林翰飞走后,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冬渔放下手里的活计,急不可耐地凑到林弦歌身边,睁大眼问道:“郡主,世子所说的……可能当真?王家人真的要被杀头了?”
她从没忘记过,靳氏是被王家人害死的,这满门仇人,一朝就要被屠尽,总有种如梦似幻的虚妄之感。靳令台为此隐姓埋名了数年,如今竟要大仇得报,了却心愿了?
“当然。”林弦歌那日听了沈长渊的解释,心中已经确定,王靖贤这一回是必死无疑,只是没曾想到,皇帝竟然如此愤怒,要将所有的王家人都杀了泄愤,倒是省了她一一收拾王家那些人的麻烦,“冬渔,替我将信传给舅舅,这个消息,他定然会很欣慰的。”
她将书桌上已经封好的信递给了冬渔,却见冬渔一副有些犹豫的神色,抬首问道:“怎么?”
“郡主……”冬渔的嘴唇蠕动着,似乎在寻一个适当的措辞,“为何郡主不将实情告诉世子……哪怕,哪怕不说一切与郡主有关,起码要让世子知道当年王妃的事……”
林弦歌不是没有想过。她在决定将王家一锅端的时候,也曾考虑,为母报仇的路,如果有林翰飞的助力,会不会更加顺利?可是她已经不想再信任林翰飞了,她的哥哥,她不敢相信他了。
“若是说了,他难道不会追问我如何知道?要解释所有的缘由,必要牵扯到我做过和在做的事。我不想惹麻烦。”林弦歌想了想,如此答道。她无法将对林翰飞的失望告诉任何人,无法告诉别人,前一世,自己正是被这个莽直正义的兄长,卖给了完颜津。
冬渔虽然有些听不懂,却也不反驳。她将信收好,下定决心一般地点点头道:“郡主放心,奴婢早就是郡主的人,就算如今靳少爷回来了,世子也还在……奴婢也绝不会背主!”
她是靳家的死士,却是从小服侍和保护林弦歌的。就算落水之前的林弦歌对她不算重用,却也是个体恤仆从的好主子。更不用说这一年多来的信任与爱护,她不会忘记,自己被王家掳走时,是林弦歌设计将她救了出来。
死士,虽抱着必死的信念,却终究是无法抗拒被人重视从而死里逃生的感受。自从被救出的那一日,她的主子就不再是靳家,而是林弦歌一人。
这份忠诚让林弦歌有些另眼相看,林弦歌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第六十八章 天牢探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