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他们兄弟互相扶持,王府才好日益鼎盛,没成想……”
话音刚落,趴在她膝头的林丝竹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撅起嘴道:“祖母偏心,府中分明还有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还有我,丝竹长大了也能替父王争光的。”
老王妃被这孩童的天真之语逗笑了,心头却仍然沉重。世道如此,于世家大族而言,女儿家便是再出色,也抵不过一个平庸的男子有用。她当年一心学武,将门虎女之名传遍京城,便是战场上用兵杀敌也有女修罗之称,可这又有何用?年轻时立下汗马功劳,待到年迈,众人还是只将她看作一个在夫家荫庇下享清福的后宅妇人罢了。
这童言无忌,倒是令林弦歌对林丝竹刮目相看了,世上女子能有此自尊的只怕不多。老王妃所想,她自然是猜得出,也不会与她辩驳,甚至前生的自己还会十分认同。但是回想前世,助东晋杀完颜真这个北狄战神,甚至换了十年东晋和平的人,是她这个无用的闺中女子,王府正统的继承人和主子,却是躺在她的功劳簿上,准备搏个从龙之功光耀门楣的。既然无数将军士兵都做不到的事被她做成了,那么这王府,这东晋,这整个世道,又有何颜面瞧不起她?
话到嘴边,林弦歌却生生咽了下去,只又出言相劝道:“总之,此事已经交由父王和京兆尹处理,祖母还是不要忧心。再过几日就是祖母寿辰了,说不准借着祖母的福寿冲冲喜,二弟就平安无事了呢。”
老王妃的六十大寿,府中自然是要大办的。而老王妃又是有诰命在身,只怕到时满朝文武都要携家眷赴会,思及此,老王妃又不免愁了起来:“你还说,到时应付那些个文绉绉的大臣钦差什么的,只怕还不够我头疼的呢。”
当年叱咤风云的将门虎女,自来便怕那些交际应酬,即便做了江夏王妃几十年也还是如此。林弦歌微微一笑,只低头喝茶,不再言语。
是夜。
因白日遇了刺客,林弦歌有些无心睡眠。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心中燥热,唤了冬渔来添些安神的熏香也仍然如此,便索性自己起来点灯,打算生生熬过这一夜。
谁料刚刚点亮烛火,就嗅得一阵异样的甜香,她做了两年的细作,于毒物迷药之上最是敏感,当下便心叫不好,立刻死死掩住自己的口鼻。只是终究晚了一步,她连日里未曾好生休息过,平日里的警觉也去了几分,最终那烛火微微下,只映照出个蒙面人影进屋,生生地把瘫软在地上的林弦歌拖了出去。
一盆凉水兜头泼过来,林弦歌方才惊醒,恍然间还以为自己身在北狄,正被那完颜真毒打亵玩。她动动手脚,发觉自己被捆得牢固,且方才闻了迷香,全身发软,全无脱身可能,而看那周遭装饰,虽然简陋了些,却也是东晋人常用的陈设。
“哟,小娘子醒啦?”一声粗野的狂笑,林弦歌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拿匕首站在她面前,伸出另一只手怜香惜玉一般地替她擦去迷了眼睛的水珠。
林弦歌身子不能动,心中却在思索,见那人轻薄于她,也不恼怒,只沉声问道:“阁下深夜掳我至此,所为何事?”
话音刚落,昏暗的房间忽然亮起了一豆灯火,林弦歌这才将周身环境看了个清楚。她绝不是在龙门寺中,这地方似乎是个破旧的堂屋,四处都是剥落了的红漆,除了这大汉以外,还有个男子刚刚点火照明,其余还有几个人,皆是一身肮脏布衣,手中握刀,生得煞是凶恶。
如此……这应当是一窝山贼强盗一类的了。
那点火的男人也凑上来,冷笑着:“咱们也抓过不少女子,不是哭就是吓晕过去,你这小娘们儿还挺有胆子,那人说得果然不错……”
“闭嘴!”拿着匕首的那汉子怒喝一声,吓得点火的男人立时住口,“要你多嘴,滚一边去!别看着这小娘子生得好,便也想来分杯羹!”
林弦歌心中大概有了思量,她缓缓地直起身,直视那汉子令人生畏的面孔道:“阁下请我过来,大概是想……问一个人的下落?”
本就静谧的堂屋,此时更加万籁俱寂。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只看着那首领模样的汉子。
林弦歌心中冷笑,到底是一帮子粗蛮汉子,心无城府不说,绑了人来被点破目的,竟都像个呆头鹅一般愣在这?她好好地在龙门寺,便是有山贼强盗掳人,也不大可能单独抓了她一人,毕竟论容貌,林管彤才是第一美人。这地方显然是个多年不曾住过人的,这伙山贼将她抓到此地安置,大抵是怕被人发觉不能将人一路带回自己的老巢。那点火的男人还说了“那人”,可见,是受人指使,才要抓了她的。
这几日来,她得罪的,可不就只有王氏一人?想来王氏也是急了,明日便要打道回府,才顾不上许多,不知从哪儿寻了这窝山贼流寇,想从她口中得出林思源的下落了。
那汉子发怔了片刻,匕首却贴上她的咽喉:“你别想耍花招!横竖爷几个都是做人命生意的,官府从来没管过!你纵然发觉了什么,也不能奈我们如何!”
白日刚遇刺,夜里便被掳走。林弦歌叹口气,说不准那慧远敷衍老王妃的话一语成谶,自己近日的确是有灾祸。如今寒光暂时随沈长渊离去,魏千又在府中养病,冬渔即使发现了端倪,想来这地方也不会轻易被人找到。就算自己机敏过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又如何在这些粗壮大汉的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想了想,她便定住心神,先与那首领周旋道:“阁下想问的事,我自然知道,只是不知我全盘托出后,阁下等人可会放我平安离去?”
冰凉的刀锋毫无缝隙地贴着她的脖颈游走,那汉子竖起浓眉道:“倒是胆大,敢与我谈条件?我实话跟你讲,花钱买我们做事那人是有事问你,但也说了,问不出,你就送给我们弟兄几人处置,你倒是猜一猜,咱们想怎么待你?”
这一伙山贼做惯了人命勾当,性子也有些扭曲起来,平日里最享受妇孺苦苦哀求,甚至垂死挣扎的模样。林弦歌却是那般镇定自若,令这汉子有些不适起来,再看那双清亮亮的,颇有几分风情,此刻却淡漠如冰的眸子,他竟品出了几分嘲讽。
“谁管你说与不说?你就是说了,我们弟兄几个也要先受用了你,再拿刀在你这脸蛋上划上几个口子,然后,将你丢进下等窑子里接客,毁容了不要紧,反正那窑子里荤素不忌,凭你这身段,只怕也是恩客如云。”他被那眼神激怒,竟是有些发狂,手中的匕首游移到林弦歌的面颊之上比划,另一只手也扯开了她的衣襟。
他的呼吸粗重而带着一股隐隐的恶臭,双手互相摩挲着,显然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林弦歌虽非绝色美人,但却肌肤白嫩,还带了几分禅房中清幽的檀香。那汉子深吸一口气,沉醉地闭上了眼。
第二十章 刺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