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笑盈盈地介绍这道甜品的食材,以证明物有所值,她说:“这个叫雪燕桃花泪,桃花泪就是桃胶,是天然野生的顶级品质,具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以前宫里的娘娘都喜欢吃的。”
楚慧闻也试图说服老太太:“真正会生活的人都是把钱花在住和吃上的,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享受,你看我让你跟我住,你偏不肯,非要窝在那灰扑扑的城中村……”
“我有儿子,跟女儿住算什么?”
“行行行!那咱就吃点好的,吃到自己嘴里肚子里,那才是真正的实惠。”
老太太仍摆手:“不要不要,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玩意儿就跟银耳一个营养,有那个钱,买点银耳,一年都吃不完。”
服务员已点好了人数,回头询问楚慧闻:“一共是十四位,要十四份对吗?”
“我不要,钱多了是不是烧得慌?”老太太坚持。
楚慧闻也不恼,面不改色,对服务员说:“要十三份,你也听到了,我妈不吃。”
服务员闻言点头,出了包间。老太太半晌没回过神,嘴里犹在唠叨:“我不要,我不吃。”
等这传说中的桃花泪上了桌,每人一份,老太太忽然一摔筷子,大骂小辈们:“一个个的白眼狼,没一个孝顺的,我白养你们了。”
楚清见势不妙,忙把自己的桃胶端给奶奶,奶奶在气头上,差点掀翻,怒不可遏:“谁要吃这?你别假惺惺的,一年回不了娘家几次,还记得有个奶奶啊?”
平白被骂了几句,楚清委屈,撇撇嘴,也不往前靠了。骂完了孙女,老太太又骂楚清妈:“还有你,光顾自己吃,没一点眼色,叫服务员把我面前的骨头收拾了。”
骂完儿媳又骂儿子:“光顾着吃,一辈子就顾着嘴了,没点本事,养你有啥用,一会儿你去结账,我不是没儿子。”
楚清爸已经习惯了,嘴里答应着,仍低头吃饭。。
老太太的嘴像机关枪一样,把在场的人全扫射一遍,无人幸免,大家都敢怒不敢言,大姐是老好人,悄悄对楚慧闻说:“妈生气了,给妈再点一份。”
楚慧闻全当耳旁风,仍翘着兰花指捏着勺子,享用着自己眼前的美食,放下勺子又给大姐夹菜:“姐,你尝尝这个,这里的特色。”
大家看着老怼怼和小怼怼斗气,都没辙,一餐饭吃得憋屈,饭毕,老太太说累了,想回家了,楚清爸朝服务员招手,楚慧闻冷眼看着,服务员走过来,他说:“嗯!嗯!那个,把那个牙签给我拿一下。”
她笑笑,出去买了单,回来仍亲亲热热地跟老太太说再见。
来到酒店的停车场,刚坐到车上,就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前几天加上她微信的一个健身房的地推小伙,电话接通,开言就称:“姐,您考虑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有空……”
话音未落,楚慧闻打断了他:“谁是你姐?别见人就叫姐,我就奇怪了,你们的培训话术都是谁教的,这样能成交吗?好,既然叫我姐,姐姐今天就教教你,最好的销售,是不会一见面就把一位女性称姐的,谁是你姐,说不定我比你小呢?女人最多能接受你叫她小姐姐,你要多去了解客户心态,了解人性,懂吗?”
对方被她这么有抢白,半天没回过神,几秒后才说:“那,小姐姐,您哪天有时间,到我们健身房来了解一下。”
她笑了。
不要看楚慧闻平日洒脱,年龄的焦虑她也有,上眼皮有下耷征兆,法令纹已经很顽固,肩膀也厚起来,医美已经做了好几年了,什么水光针线雕果酸焕肤都做过,效果自然有,她出现在人前总是艳光四射,活力满满,但她知道,身体就像一部车子,机能在一天天下降,自然规律是不可逆的,年前小忙了一阵,月事都不准了,最要紧的是,好容易盼来了,打个照面又不见了,满打满算撑死一天,一包卫生巾都用不到,她有点慌,该不会真的像老太太骂得那样,她快绝经了吧!
她去妇幼保健院查过,抽了几管血,打了一堆报告出来,那个女医生告诉她,一切正常,,如果现在要生怀孕生二胎,完全没有问题,楚慧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盯着一张报告单,吃力地分辨着数据区间,疑惑地问医生:“我这个数值,明明很低啊!偏低。”
医生告诉她:“不低,一点也不低,这在你这个年龄里,算高的了,你不能跟十八岁时候比。”
你不能跟十八岁时候比。这话扎心。楚慧闻自认是个俗人,也会被周遭喧嚣的声音乱耳,忽然陷入莫名的恐慌里,怕衰老,怕孤独终老,但回过神来,她更怕自己失去了旺盛的生命力,失去了对世界的好奇,失去了永无止境的对生活的探索,她更怕这些。
想通了这些,她舒了口气,车里憋闷,打开了车窗,正好看到楚清也来取车,她朝她走过来,给姑姑宽心:“慧闻,别生气了,奶奶就是那样,又想占便宜,又嫌你乱花钱,想掌控你,又无力掌控,所以就像个小孩一样胡闹。”
楚清是个聪明人,做服装生意最会察言观色,她就从来不把楚慧闻叫“姑姑”,总是直呼其名。
“咱家难得有个明白人。”
“我爸妈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哥那个装修公司,你也千万别信。”
“哈哈哈!楚清,你这样,奶奶该说你吃里扒外了。”
“我不管,谁是里,谁是外?你也不是外。”
“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做得不对,不该那么对你奶奶,毕竟她过生日。”
“你做得对,下次她就不这样了。”楚清也不明白,自己是真的觉得慧闻做得对,还是也像其他人一样,再变相地讨好她。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人性不能深究。
姑侄俩告别,楚慧闻发动车子,缓缓开出,汇入城市的车流,跳出那个让她不适的樊笼,重新回到只属于她的自由之境。
第六章 “老姑”很忧伤[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