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不得我好。”苏应蓉忽然敛住笑意,一双眸子极致阴沉。
谢清允不解她为何如此,敛容肃目,“你病了,我给你请大夫。”
语罢,她就要走,然而却被旁人拽住,猛地拉回,“苏陌染,我最讨厌你这副高高在上,鄙夷终生的模样,我每次看见你,反倒让我想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她边说边往前走,整张脸隐匿在黑暗中,“倘若那天我没有听见你同那人的对话,我还真打算如此下去,可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她五官倏然放大,狰狞晦涩。
谢清允看着她,忽然整颗心跌入谷底,此情此景,她想起一个词“无药可救”。
“谢清允,我恨你,我恨你,如今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她张牙舞爪,如癫如狂,忽然抬起手,手心紧攥着一把银光匕首,谢清允还来不及回神,便觉钻心的痛楚传来,那一刀狠狠没入她的心口。
谢清允咬着牙,然而还是忍不住一声闷哼在牙缝挤出,那把刀立在胸口,疼痛似要将她撕裂,谢清允手不自觉捂住胸口,只觉手心全是潮湿黏腻。
苏应蓉立在不远处看着角落里的她,豁然觉得神清气爽,面前人极度痛苦,而她却咧嘴笑开,一头乌发随意披散在肩头。
那笑声愈发张扬可怖,谢清允瘫软在地,冷眼瞧着她,眼皮竟是愈发沉重,渐渐合上只剩一条缝可见些微光亮。
就在她隐隐觉得支撑不住时,终于有人破门而入,朦胧中她见到有几人围拢在身边……
身体稍稍好些,谢清允就推开门立在长廊上,不知不觉年关已过近一月,转眼就要立春了。
周青时过来的时候,顺手去屋里拿了件裘风披在谢清允身上,正好起风,吹皱一湖绿水。
“你身体刚好,不要站在风口上。”周青时站在她身侧,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泛着涟漪的池水,“苏应蓉你要怎么处理?”
胸口的伤疤结痂隐约有些痒,谢清允想起那日那女子冰冷的眼神、仇视她如敌人的神情叹了口气,“将她送去洛阳吧。”
眼下她已不能将人放在她这里了,与其让其一个人漂泊不如回家还来的安生些。
周青时也赞成她的想法,应了一声“嗯”。
因为有伤在身,所以谢清允近段日子都没能出门,于是她下午让人便备了马车想去一趟淮南王府。
天气放晴,气温渐渐回升,绕城而过的秦淮也破冰回流,河畔两岸甚至有嫩芽破土,积蓄了一整个冬日的力量跃跃欲试蓬勃而出。
冬日厚实的云层落下漫天大雪,将一切蕴含生机的万物深埋泥低。
这个冬日似乎诸事不顺,短短几个月竟过得如此漫长煎熬,就在这不久前洛阳传来消息,皇帝已过十八摄政王将还政于其,念起劳苦功高擢升为太师。
摄政王变成太师,表面上看提升了官阶,然而暗地里却是剥夺其涉政权利,如今皇帝病重,朝廷就迫不及待昭告天下,定是元家摸准机会欲一家独大,而把持朝政再改名换姓的第一步就是铲除权力过大的异己。
再回过神,马车已接近淮南王府。
府邸前台阶上的雪融化汇聚成一条水流顺着两边缓缓流下,紧闭的大门敞开,有穿着冬衣的小厮持着长帚在门前扫去残留的积雪。
谢清允只看了一眼就将窗边的帷帐放下,这个小厮面生,许是新来的,想必这一次能通融一二。
前几次来都没有如今这般忐忑,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堵在心口的是什么感觉,这次她来除了车夫以外其余人并不知晓,于是她让车夫停了远些,自己踱步走到府邸前。
小厮垂着脑袋注意到停在自己面前的一截裙裾,他抬头望着面前这位貌美的女子,许是之前从未见过,十六七的年岁竟也不自觉红了耳根。
“姑娘要找谁?”
“麻烦小兄弟为我通报一声,就说谢府来人要见淮南王。”
许是太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名讳,小厮微微一怔,随即面上带着歉疚的笑容,“姑娘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淮南王就被洛阳来的大官接去洛阳了。”
闻言,澄澈的眸子不觉放大,谢清允讶然,“什么时候离开的?”
“年关过后不久,算算时日如今已有二十几日了。”
二十几日?这么说,也就在他腿受伤后没几日就启程了。
面前人一双莹亮的眸子由明转暗实在太过明显,小厮也有些心生不忍,于是开解道,“姑娘来找王爷是有要事?可以写封信,快马加急不过十日便也到了。”
写信?谢清允嘴角爬上一抹笑,然而毫无乐意尽是苦涩,就算是写信,她又能说些什么呢?连离开都不告而别不就证明他已不再想见她吗?只不过终究还是欠他一句道歉了。
她眸中难掩失落心伤,然而很快就被长睫敛住,“无妨,就是想来看看他,他腿上的伤如何了?”
闻言,小厮神情也有些落寞,他叹气道,“大夫说脚筋断了,好不了了,此后一辈子只能靠四轮车了。”
“如此严重?”谢清允想不到看起来儒雅的人竟当真对自己下得去如此狠手。
“是啊。”语罢,小厮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
……
谢清允当下只觉胸口堵住一般喘不过气,她顺着街道原路返回,然而心不在焉就连踢到了路边的碎石也毫无察觉。
先前她以为是元家看穿她的身份,特意捉她回京牵制江?卿,可待事后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如若当真看穿她的身份要抓她回去,那当初围困淮南王府时便会顺便治她个欺君罔上的大罪,定更有把握让自己缴械投降。
可如今看来,元家打的并不是这主意。
他们绕了那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让唐怀翊受伤,让他身有残疾,以她为饵威胁唐怀翊自废一腿,目的就是防止皇帝暗中将其接回皇城立下传位昭书。
元家料定皇上病重但必有后招,而如今一个身有残疾的王爷就算如何优秀,有大臣辅佐,依照北瀚的法典,他都注定坐不上那个皇位!
他的整个光明大道如今尽数毁在她的手上。
原来她欠他的从来不是一条腿,而是包举宇内的身份地位。
他有心做一位兼善天下的王,而如今这种念想竟成了此生妄念。
她忽然好恨,恨自己恨俗世,更恨世事无常。
心底最深处埋藏的愧疚一触即发,眼见着就要将她吞并,尸骨无存。
前面短短几丈的路,尽数都是未散开的冰霜,稍微走快些就能将人摔得窘迫不堪。
她停住脚步,望着从脚边到马车的路,不远,可她觉得前路冗长,她浑然失去了再往前走的勇气,双腿打颤,像是被冻入冰窖般没有知觉,整个人也像泡进冰水般冷得刺骨。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出现一股力量,它拖住自己,一块掺杂着莫名味道的东西按住口鼻,她眉眼紧蹙死死盯着远处的马车背影,然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百三十六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