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天子泪死当长相思[1/2页]
摄政王的心间朱砂痣
苏莫衾
巍峨的紫微城难掩孤寂厚重,红砖绿瓦间,宽阔的宫道旁是高耸的红墙,一切都显得那么冰冷,不近人情。
然而毓清宫却是期间难得的有那么点人情味的地方,殿前不是几百阶的红毡铺就,更不是几百人同道而行也不觉拥挤的宽道,而是亭台楼阁,近水潺流。
起初她进宫,直到后来升了贵妃,从几个才人一院的宫殿搬到此处,别的妃嫔见了,只觉得实在寒酸得很,谁人不知毓清宫距离皇帝的太极宫最远,位置很偏,据说风水也不佳。
可后来人逢喜事,但凡宴请所到的宾客,又无一不羡慕她可以一人独居于此,赏中原难得一见的江南美景。
然而人都是虚荣的,起初皇帝赐她这宫殿,旁人说道它不好,她便也觉得不好,她虽生性倔强,洞察人心却不喜巧言令色,年少无知时入宫,却嫁了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夫君,她也曾苦恼,也曾不愿,午夜梦回又有多少次含泪惊醒。
直到后来旁人说它好,说的多了,以至于她才忘记了心中早些时候有多么嫌弃它。
她长相明艳,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足以令人魂牵梦绕,可她的心性却着实算不上爱争抢,更不屑卷入后宫是非。
她也曾肖想过她以后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是顶天立地,为民除害的英雄,是朝堂上道貌岸然的官员,她想去江南看看,听说那里风景很好,她也想嫁一个江南男子,这样就可以随他去,亦可获自由。
然而她没想到如自己这般宁静致远,不争不抢的性格居然会嫁入皇室,那个想象中对她彬彬有礼的丈夫,却是一个不苟言笑,满眼都是冷漠狠厉的少年。
然而就是这样的少年给予了她属于天性的这一方天地。
女子没有绾发,三千青丝随意披散,甚至也没有穿厚重华丽的宫服,而是亦如未出阁之前在母家穿的女儿装。
可是她本不应该如此,龙嗣故去,她本该白衣素服。
然而这一次她想任性一回。
女子赤脚走在院中一人工搭建的溪流旁,仿的是山涧溪流,摹的是小桥流水,她本该如这般崇尚自由,宁静致远,可她偏偏在皇宫里被雕刻的人情世故。
她生性的变化,亦如少年天子对她的变化,她知道,虽从不言语,可男子一日一日冷漠的眼神,嘴角一日一日消浅的弧度,都在验证着她的猜想。
恬淡寡欲的女子终有一日抹上浓烈的口脂,在后宫中拉帮结派,铲除异己,可最后没想到一模一样的外表却早已物是人非。
她本该相信有得就有报,可不料最后却是害了这个苦命的孩子,他本不该来到这尘世,却被她一己私欲带到此处,却又护不住他一世平安。
想到这,女子不禁潸然泪下,寒冬她走过的地方早已凝结成冰,目光所及万物皆是一片顺白,本是满院的青绿,如今却是满眼的寂寥。
自从得知皇子噩耗开始,她便一个人呆在这院中,屏退了所有下人,没有吃任何东西,每日只喝点水,两日的时间她的脸颊却是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她是个罪人,害得孩子命丧黄泉,害得阮家事逢危难……
泪水滑落,沾湿眼睫,直至唇边,凌乱了清淡的口脂,像一朵开败的花……
格日一早,皇帝从太极宫醒来,冬日天色仍然暗沉,近日来阴雨飘雪,已经好几日未见初升的旭日,整个天地死气沉沉,亦如少年眼底的波澜不惊。
他刚在白色中衣外披上朝服,外面便有内侍急匆匆的请安声,殿门依旧紧闭,内侍不敢轻易进入。
殿内无其他宦官,只因小皇帝睡眠颇浅,不喜有人惊扰,平日歇在自己的寝殿里时连早晨侍候梳洗的宦官也只得候在殿外。
待少年天子将殿门打开时,他不苟言笑的眼底滑过一丝被惊扰思绪的不悦,面前的内侍赶忙叩拜,一不小心头重重地磕在接着冰霜的青石地上。
“何事?”唐暄和不喜内侍这般匆忙,自乱阵脚的模样,所以面上的神色更阴冷几分。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内侍顿了顿,垂着脑袋眉头紧蹙,似乎是不忍开口,“贵妃娘娘薨逝了!”
他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身上明黄的朝服趁机落在地上,他扣住门框的手指泛白,紧紧抠着像是不让自己因为腿脚发软而落了威严。
……
毓清宫众人跪在殿外,各个垂头丧气,大气也不敢出,听闻李公公的通报声,众人更是垂着脑袋,敛眉肃目。
于是一干人也是第一次看见幼帝这番模样,乌发只完成一个发髻,没有扎任何玉冠簪子,一身白色中衣外面随意批了个明黄的朝服,更有细心者会发现,那朝服的末端还沾染上点点冰霜。
唐暄和满脸抑制不住的惊愕,似乎还沉浸在起初听闻消息时的震撼而久久走不出来,他一步一顿地走入殿中,一如初见时的惊艳。
殿内女子如此安详,淡粉的口脂,细长如柳的月眉,长而卷翘的羽睫上还残留着泪珠,从眼角至太阳穴还有滑落的泪痕。
据说清早众人来到殿中送上一些淡粥时,便瞧见女子一袭淡柳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整个人用一根白缎悬于房梁上,待侍女太监怔愣一瞬,将人救下时早已没了呼吸。
众人垂眸看着男子的脚步一步一步靠近,遂停留一会跌落在地,众人又是一阵惊愕,却不敢轻易发出声音。
他们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见到天子这般模样,失落颓丧,冷若冰霜的眼底尽是支离破碎的伤痕。
宫里呆的年头久的自然是听说过贵妃是天子第一批选秀进来就从未贬谪过的妃嫔,然而伺候阮贵妃这么久,众人却鲜少看见天子留宿毓清宫,自以为帝妃和睦的传言是虚的,却不料如今天子这般悲痛却是掩饰不来的。
他抱着女子的身体,感受在他怀里的女子的温度一点一点变冷,变僵。
她今日这身打扮却是美极了,一如当年她选秀时的打扮,半披洒在肩旁的青丝,一双灵动流转的眼眸,淡淡的口脂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十二岁的少年懵懂的不知情为何物,却无法掩饰胸腔内愈演愈烈,喷薄而出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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