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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越棠视角番外[2/2页]

明月见我如是 渔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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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云霏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几步。
      越棠道:“烦请云姑娘,将在南朝所知悉数烂在腹中。”
      云霏不明白,“为什么?”
      越棠向来很忙,和她说话时,也在忙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此时也不例外。
      他接过副官递过来的重剑,直到最后,才淡声回答。
      “重要吗?左右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之后她知道了……也只平白惹人忧虑,让人困扰。便当你从来没有来过南朝,也没有在南朝见过我。”
      云霏当时只觉得茫然。
      当晚,越棠派遣精兵对上岭南王藏在四方的暗卫和死士。
      东方位、南方位、西方位、最后是北方位。
      他只身屠了一山死士,全身疼痛到麻木,左臂几乎被砍断,靠着半边的皮肉连着。
      山中干燥枯叶多,灯台倒后,整座山头燃起了大火。
      火海之中,越棠拄剑而立。
      身边四处皆是火光,他冷淡地看着大火将出路封死,至始至终,他没有朝着出路踏出一步。
      这些年的苦处便由这场大火烧个干净,他也能落得干干净净地离开。
      越棠难得会和自己开玩笑,此时到了身死前的关头,他甚至在心底促狭了一下自己。
      他若是死在火海之中,便是有人想要鞭尸,也寻不到他的尸体了。
      玩笑过后,越棠望着火海,眼神冷寂。
      甘心吗?
      他没能像个人一样活着,可他确实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怎么能甘心。
      透过大火,他似乎又看到了十三岁那年的大雪。
      那个安静的小院子,还有那个温和、冷静、理智、强大的……心上人。
      等了许久,他看到沈觅带兵上山。
      看到他,她立刻让士兵收刀示意,她没想封死出路。
      或许这回,她若生擒他,她会好好盯着他,不让他逃走,以她的性子,也绝不会再让顾衡折磨他,说不定还会让人好好为他治疗。
      可是,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五石散,无疑是最后一把稻草,耗尽了他的生机。
      若能不留下尸首,确实是干净些。
      沈觅又让士兵退后了几十米,她是想让他出来的。
      越棠隔着火光看她,他的目光却渐渐柔和下来。
      算了,就当……这是她专程过来,来见他最后一面的。
      他甘心了。
      他转身走进大火更深处。
      火舌卷上他身体的那一刻,越棠闭上了眼睛。
      终于结束了,这一生。
      【五】山雪
      云霏没想到,越棠只是和平常一样带兵离开府中,不过三日,就传来消息,他死了。
      云霏当时只觉得是她听错了。
      这可是越棠,不管世人对他评价如何,只要知道的,谁都没办法抹杀他的能力。
      在他府上的这一年,云霏看他成日忙碌,看他腹背受敌却游刃有余,云霏更是清楚地意识到,越棠到底有多可怕。
      所以,这样强大的他和平常一样出门,又怎么会死?
      还是尸骨无存的惨死。
      他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云霏难以相信,又不得不信。
      在顾衡带兵占领南都前,越棠留下的人将她送回北朝,遇上了公主府的暗探。
      见到沈觅后,云霏鬓角已白,泪流满面。
      她迫不及待地想对沈觅说出这一年多的经历,话在唇边,她却想起,越棠作为南朝之主,却对她恭恭敬敬行的那一礼。
      越棠不想让沈觅知道。
      人都死了,生者为重。
      越棠那时说,重要吗?
      他知道他会死,或者说,那时,他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
      他都死了,真相还重要吗?不过是徒增沈觅的困扰。
      就当他就是坏到了骨子里,就是那么可恶。
      简简单单的,一点也不复杂。也算是他最后的馈赠。
      云霏看到沈觅,泪眼朦胧。
      这是云霏第一次对沈觅说了谎话。
      她听着线人汇报过来消息,顾衡为了抹杀越棠执政期间的良策,大肆改革,势必要将越棠在南朝留下的痕迹悉数抹除。
      云霏知道后,只觉得可笑。
      看着沈觅疲惫的眉眼,云霏低声道:“顾衡他不值得殿下烦心,他甚至比不过越棠。”
      听到越棠这两个字,沈觅愣了愣。
      “越棠……”
      那个生得极为貌美的少年。
      沈觅这些年为顾衡奔走,早就落下了一身的病痛。
      她在战场上也受过伤,大都是越棠亲自动的手,虽然可怖,但是总归算不得伤筋动骨。
      可是受的伤多了,也还是影响了身体。
      沈觅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她咳了咳,云霏急忙去看,帕子上又是血迹。
      云霏有些后悔这句试探。
      沈觅恍若未觉一般,同她玩笑。
      “你说,要是当初就没让他回南朝,如今会不会是另一个模样?”
      云霏也想到了多年前,熹山书院的那个漂亮小少年。
      她点头,“要是当初留下他,就好了。”
      若是真能在那时留下越棠,该有多好。
      不过三年,沈觅便病死。
      她安排了宗氏子袭位,北朝稳定又平静,江山缟素。
      几日后,顾衡抛下一切赶来北朝,疯魔一般眼睛血红地跪在她墓前。
      云霏隔着老远冷眼看着,最后,她只身前去南朝,去到越棠身死的那处山头,取了一匣子土壤。
      这年尤其地冷,她取土的那日,山中落了雪。
      等到回到北朝,皇陵山雪仍旧未化。
      雪夜中,皇陵风吹有如鬼哭,哀怨不绝如缕。
      云霏将这一匣子土壤撒在沈觅的公主陵墓边上。
      算是,如了越棠的愿。
      他能在殿下身边了。
      【六】消愁
      第二世沈觅死后,越棠有时候在想,是不是他注定无法求得所愿。
      命数大约注定他如此。
      可既然给了他重来的机会,为什么还是一场盛大的戏耍。
      他只是别人的趣味?
      沈觅死后,越棠为她衣素三年。
      那三年,他在战场上挥手即是血海,在麻木的杀戮之中,所有的怨恨皆在征战中发泄出来。
      他才隐隐能够得到快感和安心。
      那段时日,他嗜杀成性。
      当他无法克制自己时,只消垂眸看看他的白色麻衣,便如一盆冷水泼下,逼他冷静下来。
      晏朝建立后,他为帝王,换上玄黑色龙袍,亲征也就此停歇。
      再杀下去,越棠不知道,他会不会就此疯掉。
      沈觅不会喜欢那样的他。
      越棠便觉得可笑。
      她都走了,她回家了,她不要他了。
      他还是想要留一分理智,让他干净着,不做她厌恶的那种人。
      征战时,他总能疲惫到身体一歇下来就几乎是昏睡过去,如今却是彻夜难眠。
      大晏的皇宫占地很大,但里面宫人极少。
      夜晚时,灯火幽微,便如一座死寂的坟墓。他走在皇宫中,便如夜行的幽魂。
      只能用酒去麻痹他。
      醉梦中,他偶尔能见着沈觅。
      温暖的她,微笑的她,最后都归结于冷漠的她。
      即便是这样,越棠也甘之如饴,好歹见着她了。
      借酒浇愁,能得片刻舒缓,便能抵过醒后的愁更愁。
      【七】寒烛
      记得同烧此夜香,人在回廊,月在回廊。而今独自睚黄昏,行也思量,坐也思量。
      相思尺素三两行,千断人肠,万断人肠。雁儿何处是她乡?来也凄惶,去也凄惶。
      沈尧年知道,父亲最在意的始终都是母亲。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一夜之间,大晏便天翻地覆。
      父亲退位,母亲身死。
      父亲换了素白的麻衣,平静地为母亲筹备身后事。
      母亲死后,父亲的身体状况便一日不如一日。
      沈尧年措手不及地被迫接下来整个晏朝,他为帝王的第一个诏令,便是广招天下名医。
      越棠让他不必麻烦,沈尧年红着眼睛,坚持要求医,越棠笑着看他,最后索性随他去了。
      大概,越棠教养他,本就没打算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回报。
      可是那么多年,沈尧年早就将越棠和沈觅当作了他最敬爱的父亲和母亲。
      天下间的名医听闻雍帝有恙,急急忙忙赶来雍都,沈尧年满怀希冀地迎来一批批医者,又失望地送走所有人。
      医者再高超的医术,也医不了人心。
      雍帝已无生志。
      沈尧年颓丧地枯坐阶前。
      反倒是越棠拖着病体来宽慰他。
      “人终有一死。”
      沈尧年向来内敛,面上少有喜怒,在越棠面前,他为了证明自己有点出息,更是一直端着。
      可此时,他顾不得被人说没出息,眼中含着泪。
      “可您和……”
      他没有将“母亲”二字说出口,“可您也不该那么早。”
      越棠笑着摇头。
      “不早了,她都走了快两年了。”
      当初母亲的死,一直是个迷。
      沈尧年泣不成声。
      越棠拍了拍他肩膀,便回了梧桐殿。
      这个世界无处不是沈觅,沈觅的世界,却无处有他。
      寒烛照破黑暗,又是一年寒冬。
      闻致远前些日子逝世,越棠由人搀扶着,恭敬地行学生礼拜了几拜。
      那些内苑的学生,到底是被闻致远说动了心思,有了难处便来宫中求见。
      沈尧年皱眉担心累着父亲,越棠却由着那些内苑的学生来请教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越棠知道,他时间不多了。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便将他剩余的一些价值,都用出来好了。
      工部因此得到当今陛下沈尧年的特别眷顾,制造署各个领域发展极为迅猛,晏朝整体的科技水平几乎可以说正在进行飞跃。
      钦天监也偶尔会派人来请教问题。
      有一回,是沈尧年喜欢的姑娘过来,越棠解答完她的疑问,看到杵在门边的沈尧年,笑了笑,便让出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越棠仿佛也染上了父母辈喜欢催亲事的习惯,催着沈尧年在年底之前大婚。
      沈尧年一边害羞,一边还是听话地抓紧准备着。
      年底之前,帝后大婚。
      越棠看着新人喜结连理,为两人送上四份礼物。
      是他和沈觅的。
      催沈尧年的亲事,他只是想,他得让沈尧年在他身死之前大婚。
      他死之后,沈尧年须守孝,他总不能耽误这两人三年。
      冬日的第一场雪,和两年前一样,是在除夕前夜。
      寒灯照亮梧桐殿,外面风雪交织。
      越棠已是长发如雪。
      梧桐殿仍然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唯独床头,挂上了一副画卷。
      画卷中,沈觅笑如桃花。
      殿中的花瓶插着桃花干花,越棠一一走过梧桐殿每一处,回忆过往的那二十一年。
      在墙边的那颗杏树下,他想到当初沈觅刚回来那时,为了离开梧桐殿,她只能撩起裙子,上树翻墙。
      那时,他对她真的不好。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任性,他不安,他患得患失,他无理取闹。
      换了别人,消解不了他的心结,或许会使得关系越来越僵硬,厌烦他,最后只能放弃他。
      可是沈觅……
      她总能拿捏住他。
      越棠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觅啊。
      是他心之所系,情之所钟。
      大概所有的苦难,都只是为了能和她圆满。
      越棠觉得,若苦难能换得厮守,那也值了。
      只是可惜,设想的隔世而相伴,他最终只能陪她两年。
      他撑不下去了。
      大雪满雍都。
      除夕这日,沈尧年带着皇后一同来给越棠请安。
      推开门,殿中冰冷而死寂,没有一丝活气。
      沈尧年一愣,他奔向床边。
      床榻上,一生传奇而震撼的雍帝,身体已经冰凉。
      当朝年轻的帝后跪在床榻前,泣不成声。
      越棠留下了几册书,分别是他对工、兵、星辰历法多年的总结和今后的推测。
      皇后抱着这三册书,她出身钦天监,她知道这三册书的分量和价值。
      皇后哭声悲哀,“父皇,师父……”
      三册书之下,沈尧年看到下面压着的一张字条。
      “吾之死于上元节之后昭告天下。”
      先是让他和皇后早日成婚,以免延误三年,后是让天下人都能安度一个喜乐的新年。
      沈尧年抱着这张字条,终是失声痛哭。
      越棠下葬的那日,又落了一场大雪。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好似一场盛大的挽歌哀乐。
      皇后低声道,“希望父亲母亲,来世仍然能够厮守,如愿以偿。”
      沈尧年看着雪白一片的皇陵,涩声道:“会的。若有神明,父亲母亲泽被后世,功绩千秋……会如愿的。”
      沈尧年将越棠的诏令一同昭告,天下同悲。
      皇陵寒烛半寸,灯火微摇。

第 85 章 越棠视角番外[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