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砸了屋内的镜子,远远地扔掉,但每到半夜子时,他都会被一阵莫名其妙的笑声惊醒,睁开眼就见自己正对着窗口的梳妆台,那镜子完好无损地摆在那,冯碧玉则立在镜子里,面色惨绿,眸光漆黑,看着自己不停冷笑。杨大林吓得急忙用被子盖住头,瑟瑟发抖到天亮。鸡鸣十分才清醒些,不停告诫自己,昨晚只是一场梦。但他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却见那镜子,真的好好摆在那。
杨大林再次将那镜子拿出去扔了,这次扔的更远,出了洛阳又走了五十多里,在一处荒郊之地挖了一个坑,深深地埋掉。
但夜半时分,他再次醒来,还是面对那镜子,还是看见冯碧玉。反复几天,杨大林再也承受不住,请来法师驱鬼,但法师却没看出任何妖鬼之气,只是胡乱念了一通咒语,骗了银子溜之大吉。
为了避祸,杨大林晚上留恋在烟花青楼,狎妓不归。花天酒地的温柔乡里想避开这噩梦。谁知夜半醒来,自己仍然在卧房之内,迎面便是冰冷的镜子,还有镜子里是面目狰狞的冯碧玉。
杨大林吓得大声呼喊,却听见一声惊急之声道,“夜半三更,你这是怎么了?”他心下忽然明白,不过是噩梦而已,便回身抱住了床上的女子,只听她说道,“你莫怕,若是怕了,我唱曲给你听吧。”这声音如此耳熟,杨大林抬头看,却是美儿嬉着红红的嘴唇,眉开眼笑地看自己,只是面色乌青,脖子上的淤痕一鼓一鼓,似乎在费力地喘气。
杨大林奋力推开怀中的美儿,跌跌撞撞弄罐装滴下了床,只见屋内黑气缭绕,窗外人影幢幢,有人不停拍着门,呜呜咽咽似乎在哭,像爹娘,又像二林。敲门和拍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大,而美儿却蓬着头,光着身子下了床向自己走来,杨大林拿起身边的烛台打了过去,血光飞溅之下,美儿竟不倒,只是摸了摸头上的血,继续向自己走来。
杨大林紧接着又是几下,美儿的头变成了血葫芦,惨不忍睹,而杨大林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眼前一切清晰起来,自己还是置身在青楼之内,倒在地上的女子,却是昨晚陪自己的莺莺。
“我又杀人了!”杨大林猝然明白,这次自己却怕是逃不过,因为外面灯火亮了,脚步声急促,怕是已来人。
杨大林心里一急,急于求生,想到这里是二楼并不高,打开后窗就跳了出去。可叹这楼下放着些散落的竹竿,有一根斜插向上,天黑不辨位置,这杨大林竟一下摔在那竹竿上,扑哧一声落地,却被刺了个透心凉。杨大林只觉站立不起,再一动,眼皮沉重,无力地趴在地上断了气,血如溪水,哗啦啦流了一地……
世上的人,不会白死。欠了人命纵然逃得过王法,逃不过心镜。其实那镜子早就没了,杨大林看见的,不过是他难逃的罪恶。
杨大林身死,魂魄被鬼差拉着,一路向阴司而去,却隐隐听见孽风惨惨的路旁,有人在荡秋千,一边荡着,一边凄凉凉地唱着歌,杨大林吃力地扭过头去,却见那秋千无所系处,只是悬在半空随着风飘荡,秋千上的是个长发乱舞的女子,在漆黑的雾气里若隐若现,看不出身形容貌,但那歌声虽细微,却听得真切,只听她唱道:
一架秋千无系处,阴阳路,莫停步。
天惶惶,无归途,且向忘川渡。
昨日兄杀弟,今日弟杀兄,兄弟皆何去?
黄土三尺下,桃木棺,嶙嶙骨。
兄杀弟、弟杀兄,
子杀父、夫杀妻,
杀杀杀,血如注。
珠宝耶?埋黄土。
门庭耶?住老鼠。
可笑可笑,欢天喜地坟墓来,哭哭啼啼归归坟墓。
……
女子起先唱的凄婉,唱着唱着就变得凄厉,曲词也有些含混不清,毫无章法。
卷十七:煞尸巫后(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