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味，人家有的是护花使者，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他重新又回想起许梅英刚刚问过的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回家？是啊，为什么自己不回家？为什么自己n多个星期六、星期天都没有回家？林新华何尝不想回家，何尝不想拥有一个和其他学员一样幸福的家呢。家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休止的吵闹、撕打；意味着呼天抢地的哭嚎；意味着摔盘摔碗砸家具的嘈杂……，爹妈不应该是夫妻，林新华从小就有这样的念头。他从小就是在那种没有丝毫天伦之乐、没有温暖的家庭境界中长大，他甚至认为自己心理发育是不健康的，在某种程度上扭曲怪诞了。应该承认，如今父母吵架的次数明显少了，不似以前那样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而愈是如此，林新华愈发感到恐惧无助，他比谁都清楚，父母的婚姻关系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到了这种程度的夫妇是不会大吵大闹的，既然双方已认定再没有维系感情的必要，吵闹争执就成了多此一举。
在林新华上培训班的头两天，爹妈客客气气地拌了一次嘴，那是一场没有硝烟，不见火光的战争，其中所蕴含的巨大杀伤力是以往任何一次吵架都无法比拟的。
拌嘴的第二天母亲病倒了，她颤颤魏魏拖着病体要步行到市人民医院去看病，她对林新华说，她心里堵得慌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命不长久了。
林新华心惊胆颤，不知出了什么事，顾不上还没吃完的早餐，骑单车追上母亲，送她去医院。途中母亲呜呜咽咽地向他哭诉：“这日子没法过了，你爹已经变心了，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老不正经，脸都不要了……，他和村西头的高寡妇好上了，好几个晚上他都半晚出去，天亮才回来，问他去干啥去了，就说去田里放水。鬼话，放水要放一晚上，放到狗×床上去了，这件事村里人差不多全知道。那不要脸的女人跟你爹当年在公社宣传小分队时共过事，唱唱黄梅戏地方戏婊子……”
林新华听在耳朵里，直似半空响过一阵轰轰隆隆的焦雷，炸得他没有听清母亲后面说了些什么。
在医院里，林新华为母亲奔上跑下，忙挂号，忙排队，忙做脑电图，忙做心电图，忙做b超。后来父亲也来了，忙前跑后地付钱结账。
下午，林新华已饥肠碌碌，母亲的所有检查项目结果终于出来了，什么大病也没有，仅仅是有点腰肌劳损，而半天中所花去的医疗检验费高达七百元。
林新华心事重重地上洗手间小便时，发觉父亲正在里面不住抹眼睛，他说：“你娘是想败掉这个家。七佰多块钱，足足是一季晚稻的卖粮钱。”
这件事情过后不久，母亲私下里抓着林新华的手流泪说：“崽呀，你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该要学会照料自己，娘都黄土埋到脖子下了，说要离婚，外人一定会指着后脊梁笑话，但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娘要离婚，到你外婆、你舅舅家过后半生剩下的日子。”
父亲也在一天酒后，絮絮烦烦地向他吐露了许多他所不想知道的心里话。父亲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二十多年都已经过来了，我算看透了，你娘是黑心，她哪里会关心人体贴人？你娘嫁过来时还是再婚，当年如果不是闹特殊时期，如果不是你爷爷是地主成份，如果不是你爷爷和你外公串通着欺骗我，哪里会有今天？年青时我心里本来有一个女人，你娘肯定向你吹过什么风了，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在工宣队时，她是我相好的，小我三岁，我们都是县工作组层层选拔进工宣队，人家苦等了我七年才嫁人。而且她故意嫁到了我们村子里，她老公在几年前死于肝癌，如今孤苦无依，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她对我们家有恩呀，特殊时期时，她一位叔叔是革委会的头子，造反派来抄我们家，她得到消息深更半夜翻七、八里山路跑来报信，让你爷爷连夜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正是因为这样才保住了一些钱和粮食，我们全家人在往后极端困苦中就靠这点钱和粮食来救命。当她爹知道她和我这个地主的儿子有来往后，气坏了，用绳子把她五花大绑，吊在梁上往死里打。但她却依旧痴心不改，仍偷偷跑来找我。那时两家阶级立场不同呀，我纵然再喜欢她，但怕连累她一辈子，更怕连累自己一家人，不敢啊。所以万般无奈才铁下心肠与你娘结了婚。哼，在那种年代，我们村好几百人，那一个不是对我们家白眼相看，恨不能一脚把你踩死，就连小时候玩得最好的伙伴也会在一夜之间翻脸不认人，领人来抄你的家，烧你的房子。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可以这么说，在我的一生中，没有第二人比她待我更好的了。……”
那天戒了酒的父亲喝了很多酒，把埋藏在心中几十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颠来倒去地说着一个女人的好处，说着母亲的不是。渐渐的父亲说话越来越含糊，脸膛红得发亮，终于头一歪，趴在桌子上睡了。
家对林新华来说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地方，同样地顾影自怜，他觉得自己也是既可怜又可悲。诚然，他是家中独子，而且是长子，父母对他的爱无可厚非，但由父母组成的家给他的爱，给他的温暖又有多少呢？妹妹年纪尚小，挽救这个行将破碎的家的责任责无旁贷地落在了他的肩上，他为此惶惑、苦闷、夜不成眠，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有位与他感情深厚亦师亦友的高中老师，在一次谈心时，叹息说：“你别无选择，你是个有前途的学生，不应该陷在家庭的桎梏中，首先在生活上你必须自立，我弄不懂凭你的能力，你怎么会没考上大学，为什么不考虑去补习一年呢？担心学费是不是，我替你出。”
第7章 顾影自怜[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