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小心翼翼地绕开重重叠叠的纱布,来到被白纱包围的中心,不禁呼吸一滞。
那是一口雪白的棺材,一头刻着几个大字——“人间空梦,勿生羁绊。”
字刻得极深,给人字字啼血的悲戚之感。
棺材盖没有盖上,一位白衣女子静静地躺在棺中。她容颜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但却有一头尽显苍凉岁月的白发长发。她的气质十分矛盾,既圣洁无垢,又邪气横生,像是高高端坐于神坛上的慈悲神仙,又像是无声隐藏于黑夜里的至恶邪魔。
她身边放着一把剑,即使因剑鞘有所收敛,也依旧剑气四溢,令人生畏。
易?盯着她,眼前的景象倏然模糊,身体瘫软地、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请让我告诉你,我的故事。」一声清风般的呢喃声,在她脑海中响起。
……
在宗门兴起之前,修士们大多以血缘为纽带,以家族的形式建立互利互惠的关系。
各家族守着各自的心法功法,绝不外传,甚至相互敌视攀比,让许多传承分散各处、难成体系,这给了许多歪门邪道钻空子的机会,导致了不少陋习。
——“杀妻证道”,正是影响最大的陋习之一。
即便在侍剑峰扬名天下之后,不少剑修依旧会在瓶颈期时想到这四个字,好像不祸害一下人家无辜的姑娘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星浔是个孤儿,被邀月宫的一个附属小门派收养。
如无意外,她一生都只能作为一个平平凡凡的杂役弟子活着,接触不到高深的功法、也没有修士会认真教导她,直到像凡人一样苍老都不懂如何挥动手中的剑。
凭什么呢?
当星浔服侍宗门的小少爷用完早餐,看着他刷着性子不要练剑——千方百计逃避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时,这么想。
凭什么呢?
当星浔为那些纵情声色的公子们酌酒,看着他们随意地把价值千金的宝剑扔在地上时,这么想。
他们脚下践踏的剑啊,就像是她那被轻贱到尘埃里的梦想。
有一天,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穗音哭着从外面跑回来,瘦削的脸颊苍白如纸,双手颤抖着紧紧抱住她:“星、星浔!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呜呜呜……”
“凭什么?他们修炼,要我舍弃这条命?!”
“凭什么”,星浔在心底默念这三个字。
问得好啊,她也想知道。
在星浔的安抚下,穗音抽抽涕涕地道出了原委。
原来,侍剑峰这一代大师兄卡在瓶颈期许久,久久得不到突破,便想试一试杀妻证道的法子。他们这个小门派能得到多少资源全看侍剑峰脸色,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献殷勤的好机会。
被选中的那个将被杀的“妻”,就是穗音。
星浔沉默许久,忽然说:“像我们这些打杂的,上面那些修士,没人真正记得我们的。”
“……你想说什么?”似乎有了一些猜测,穗音通红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被不敢置信和内疚覆盖。
“我替你嫁。从此以后,我是‘穗音。”星浔紧盯着腰间仅作装饰的佩剑,握紧了拳头,“届时,无论结果怎样,你穗音在别人眼中都只是一个死人。”
“如果我死了,你就作为‘星浔活下来;如果我活了下来,我还是‘星浔,而你可以借机脱身。”
穗音声音颤抖:“可是,你该如何活下来呢?那可是侍剑峰大师兄,去了就是送死啊!”
“结果无非是两种。”星浔拔剑出鞘,?i丽的眉眼染上肃杀之气,更显惊艳,“要么他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他。”
一个月后,良辰吉日,星浔一身凤冠霞帔,宽大的红方巾遮住脸,坐上喜轿出嫁了。
送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向侍剑峰走去,没人知道,真正的新娘此刻正穿着丧服一般的白衣,躲在墙后目送他们远去,泪水打湿了大片衣襟。
贵宾们对新娘子视而不见,只对新郎谄媚地贺喜,祝贺他即将突破瓶颈,通过杀妻让修为更上一层楼。
两位新人也没有拜堂,一是没有必要,二是……
无论是星浔还是穗音,在他们眼中大概都不配面对侍剑峰的祖辈们。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
一把掀开头上的红方巾,星浔独自坐在“新房”里,听着外面欢笑劝酒的声音,勾起了一抹没有温度的微笑。
越开心越好,对方越是麻痹,她得手的可能越大。
双方在修为和技巧上的差距难以弥补,她所有的优势只有清醒的头脑,以及对“夫君”的警惕。
星浔把嫁衣脱下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伪装成新娘已经入睡的模样。自己则拿出藏在嫁衣下的剑,藏在靠近门口的转角处。
对方轻敌且醉酒,绝对想不到一个从小门派嫁出来的杂役弟子敢反抗他,所以他那被酒液浸泡的大脑没反应过来的几秒,就是她最可能成功偷袭的时间。
等他反应过来,就是醉醺醺地瞎挥几下剑,恐怕也能置她于死地。
不成功便成仁……绝境下,她超乎寻常地冷静。
要么他以她的性命为垫脚石,要么她夺得他的一切,包括身为大师兄的身份地位、积累的心法剑谱……
在星浔冷漠的目光中,门开了。
第 43 章 不疯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