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谢择弈对那双靴子,已是满心期待。
在听到她那番话之后,心中的期待更甚。
近似某种,不可遏制的贪婪。
谢择弈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贪心,被她不经意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勾得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他厚着脸皮贴近桑觅,问道:“如果说,见不到我,觅儿也会像想念他们一样,想我吗?”
“我想你做什么?”
桑觅对着面前崭新的白纸,摆弄着手中的玉管笔,顾左右而言其他。
谢择弈追问:“对觅儿来说,我是什么呢?”
桑觅在纸上画着潦草的小猫头,在顶着猫耳的大饼脸的左右,拉出几根细长的胡须。
“你是谢择弈。”
“还有呢?”
“你是夫君。”
“夫君是什么?”
谢择弈好像有点没完没了。
桑觅放下玉管笔,始终不去看他,她对着自己的画作心不在焉地沉思着,斟酌着回道:“夫君,夫君是一起睡觉的人……”
谢择弈道:“不对。”
桑觅不解,转头看他:“哪里不对?”
他一本正经道:“夫君得是你心中所爱之人。”
“……”
对着他那双深刻且认真的眼睛,桑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择弈说:“对觅儿来说,父母、长姐都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可你要明白,我和他们不一样。”
桑觅撇嘴,略带嗔怪:“我不明白,咱们不要讲这个了,你讲点我听得懂的好不好?”
一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爱不爱的,她脑袋便混混沌沌,里面像是有浆糊在搅,这让桑觅有股说不上来的难受。
谢择弈本想继续同她纠缠这一话头,非逼她把话说出来不可,可瞧着她那双秋水凝人的眸子,一阵心软。他把桑觅画好的小猫头拿到一边,提起放下的玉管笔,重新蘸墨,递到她手中:“好,不说,觅儿眼下还不困的话,咱们一起,写写字怎么样,你想写什么诗?”
似是要,手把手教她写字。
桑觅看着毫尖,面颊透着古怪的酡红。
“你是不是,也懂很多诗词歌赋?我是说,和望京城里,我爹娘说的那些世家子弟们一样,读过很多书,也被很多很多女子喜欢?”
谢择弈握着她的手写字,一笔一划。
两人仿佛都早已习惯,如此亲密无间。
他边写边说:“读过一点,谈不上很多,论文采,我其实比不上觅儿你那位已然凉了的姐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舞文弄墨他是强项。”
桑觅暗暗白眼:“你老是这也比不上,那也比不上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谢择弈连忙回道:“岂敢欺瞒觅儿,我同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本朝吏治颇为清明,你姐夫他若是胸无点墨,可到不了那个位置。”
桑觅不应。
一双眼睛,魂不守舍地看着笔锋。
都是谢择弈的手在动。
她全然,不知道他在写什么。
可是这样,被他带着写字,一点儿也不讨厌。
谢择弈缓缓说道:“我读过书,有几分过目不忘的本事,奈何自小不爱应试作赋,并非精通此道,故而也写不出精彩绝伦的字句来,少年时我还因为不肯读书练字挨过我师父的打。”
“啊?”
桑觅回神。
谢择弈接话:“后来他老人家说,既然我不喜欢读书写字,瞧不起文人墨客,便去种地好了,于是我挨了打的腿还没伤愈,就被他们赶去田里劳作,时逢酷暑,我那时晒了大半个月,整个背都脱了一层皮,最终得到了三亩良莠不齐的大小青菜。”
“然后呢?”
“然后我就狼狈地回到了师父跟前,耐着性子,从头开始读他书房中收藏的每一卷书,尚且无知的自己,一本书接着一本书地看,观前朝至今的悠悠历史,触动非常,想到天下大乱时,人祸天灾不断,百姓竞相食之,那等惨烈之下,都有人舍生取义,匡扶正道,忠臣良将可心甘情愿,为明主而牺牲。我生逢太平盛世,锦衣玉食地长于谢家,却只会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一切对文人墨客的鄙夷,都像是自己在哗众取丑。”
“……”
“后来我就一直很想做个好人。”
“……”
“为国为民,兼济天下。”
桑觅愣愣地听了许久,随之带着几分急切道:“你是个好人啊。”
谢择弈握着温软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写着字,语调中浅藏怅然:“回到望京后我才渐渐明白,现实与理想,终有差距,但这一切并不坏,毕竟,我见到了觅儿。”
桑觅不自在地喃喃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择弈说:“觅儿让我,更想做个好人了。”
“什么?”
“因为我,好喜欢觅儿。”
“……”
桑觅不明所以,脸颊热热的。
谢择弈轻声道:“我总是害怕,自己若是行差踏错,上天会将罪过怪到觅儿身上,与此同时也会控制不住地幻想,若能做个好人,得到老天爷的垂怜,将这份福泽能传给觅儿该多好。”
当人爱上另一个人时……
便会为了她,去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她。
桑觅听得一知半解。
见他闭了嘴,才意识到他说完了。
静默良久。
“噢……”
桑觅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
此时,谢择弈写完了字。
第149章 真该一刻不停地堵住她的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