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觅,越来越会做一个好妻子了。
桑觅抬了抬视线,转而去看两人面前的那柄剑。
“这是什么?”
“这是一把剑。”
谢择弈回着,握上剑柄,带出半尺寒光,很快,又将银白的剑刃收了回去。
桑觅微惊。
一眼瞧出,这是把很锋利的剑。
桑觅此前还以为,这把剑是装饰来着。
没想到,竟然还真能取下来。
桑觅好奇地伸手,又将剑自剑鞘中拉出半尺,清晰地瞧见,剑柄与刃相接处,铸印着银色的菩萨像。
熔铸出的菩萨的双眼,看上去,慈祥又凛冽。
桑觅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觅儿喜欢?”
谢择弈出声问。
桑觅回神,摇了摇头,将手缩了回来:“我是说,铸在剑上面的这个,好像我在寺庙里看到的那个……”
谢择弈淡然回道:“是菩萨。”
“剑上面,铸一个菩萨吗?”
据桑觅所知,剑是杀人的武器。
但庙里的秃驴们告诉她,菩萨讲慈悲为怀,不造杀业,救扶苍生。秃驴们还说,她为寺庙所添的每一分香油,都会给她带来一分福气。
桑觅可没把这种事情当真。
谢择弈将半尺剑刃推回鞘中。
“这把剑,叫慈让剑,”
桑觅只觉得这把剑生得自相矛盾。
“你会用剑?”
“会一点。”
谢择弈说。
他似乎对什么,都略通一二。
桑觅微微蹙眉,她估不准一点到底是多少。
她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会杀人吗?”
谢择弈回:“我当然不杀人。”
桑觅随口问着:“有人要杀你,你也不杀他们吗?”
“那不一样,有人要杀我,反被我所杀,则成了理所应当的防卫。”
“防卫把人所杀,就不算杀人了吗?”
“既算,也不算。”
“我不懂这些。”
桑觅神色郁郁。
对她来说,算就是算,不算就是不算。
哪里哪有第三种情况呢?
谢择弈说:“别人与你无冤无仇,你去杀了他们,那就是违法法度的杀人。”
桑觅默然。
她想说,对于那些,会让她感到不高兴的人,她都想杀掉,不管有无仇怨,可这种话说出来,她说不定就要被下狱查办了。
桑大人知道,还要拿竹条抽她手板。
况且,也不必跟谢择弈理论这些。
桑觅迟疑片刻,缓缓说道:“我听说,张家那个杀人凶手,已无罪释放了。”
谢择弈神色微滞。
“嗯。”
终究,有所郁结。
桑觅道:“你白费工夫了。”
谢择弈苦笑:“觅儿你这,倒像是来说风凉话的。”
桑觅不言。
不是像风凉话。
或许,就是呢。
谢择弈补充道:“不过,未必就能算得上白费工夫。”
“噢。”
“张丞相身居高位,其侄女,在天子后宫为妃,颇为受宠,张公子罔顾王法,事已至此,纵使死罪免去,可活罪总有得受,左丞相张秉成,对这个给自己添了麻烦的公子,会有一番教训。”
张祁勉一时逞凶杀了人,虽未受处罚,可这件事被登记留案,对他往后的仕途,必有很大影响。
桑觅听着,若有所思。
她在桑明容身边耳濡目染。
对此,也略有耳闻。
相较于已亡之紫朝,大胤称得上法度严明。
谢择弈说:“今日,张家的公子吃了亏,明日,别人家的公子,自然也会收敛点,对我来说,这就不算白费工夫。”
张家势大,盯着他们的眼睛,可多了去了,他谢择弈扯两下老虎的胡子,老虎也未必有空跟他计较。
桑觅似是懂了:“你是谁都得罪,所以,也就等于谁也没得罪。”
“呃、你这么说,也没错。”
谢择弈对她这种有些啼笑皆非的说法,有些无奈,转念一想,又觉她出乎意料的机敏可爱。
桑觅问:“那你为什么,不高兴呢?”
谢择弈轻吁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死者已矣。罗松他家中有难处,父母选择息事宁人,我能理解,但胤朝律令秩序,本不该如此,就像觅儿你说的,律令法条并不公平,天子的秩序,也并不公平。”
“……”
桑觅闷头不语。
她在想,菩萨和剑。
谢择弈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始终语调平和:“因为琐事而生口角,怒而动手杀人,其本质,是张家的恃强凌弱,凶手本该,受到更公正的惩处。”
桑觅说:“杀人行凶,一定要被抓起来。”
谢择弈应声:“是。”
桑觅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也不想再泼他冷水了,一个好妻子,大约是不会忤逆丈夫的。
这厮生来便拥有一切,良好的家世,高升的仕途,倒是很会为小吏说话,仿佛在他眼里,相府公子的命,和小吏之家学子的命,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桑觅听不懂大道理。
第21章 笨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