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片看似荒芜的山坳里却藏着不一样的阵仗。
所谓禁地,远不止妖族盘踞那么简单——林莽掩映间,竟藏着连绵的营帐,帆布上绣着狰狞的兽纹,隐约能听见甲胄碰撞的脆响,竟是一支整装待发的妖族军队。
最深处的主帐内,烛火摇曳,高位上那个男人。
他一头炽烈的红发如瀑般垂落,黑袍边缘绣着暗金色的焰纹,随呼吸轻轻起伏。
额间一点朱砂印记形似花钿,却偏生带着股慑人的戾气。
五官本是极俊挺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可那双眼尾上挑的凤眸里,却覆着一层猩红,望过来时,像淬了冰的刀锋,能剐去人一层魂魄。
他指尖轻叩着扶手,目光落在帐内地上,水牛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团,满脸怒色却动弹不得。
青岩则紧咬着牙,额角渗着血,显然挣扎过却遭了殴打。
这时,帐帘被掀起,一个身着银色兽甲的妖族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对着高位上的人恭敬作揖:“主上,这两人便是在禁地边缘窥探的人族,属下已按规矩拿下。”
红发男人没说话,只是那双猩红的眸子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帐内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连烛火的跳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牵机的目光掠过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人,像扫过两块碍眼的石头,眸底连半分波澜都未曾掀起。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雕花,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杀了。”
话音未落,两侧阴影里已传来衣袂翻动的轻响,两名士兵无声无息地滑出,手中短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芒。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瞬间,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妖族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甲胄碰撞发出杂乱的脆响。
他头埋得极低,几乎要贴到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主、主上,禁地口……有人族的气息。”
殿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大荒山的地界没有任何人敢来,人族别说闯到禁地,连山脚都不敢靠近。
牵机眉峰微挑,冰封般的脸上竟破天荒地漾开一丝涟漪,他抬手止住手下的动作,指尖停下摩挲的动作:“哦?人族是怎么到禁地门口的?”
士兵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地上发出闷响。
“是、是属下们失察!可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发现他时,他就直挺挺地站在禁地门口,问什么都不答,像、像是个哑巴。”
“哑巴?”
地上的水牛猛地抬头,额角的牛角因震惊而微微发烫。
青岩也瞪大了眼睛,指节下意识地攥紧。
两人骤然的异动落入牵机眼中,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原本淡漠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高位上的男人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膝头轻点,声音里带着几分狩猎般的兴奋:“看来,倒是个有趣的东西。”
牵机指尖在扶手上叩了叩,对底下士兵扬了扬下巴:“带上来。”
目光转而落回地上两人身上,那眼神像带着钩子,慢悠悠地在他们脸上逡巡。
禁地口的人族,偏巧在这两个家伙被擒时出现,要说没关系,鬼都不信。
来救人的?
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眼底兴味更浓——这戏码,倒比预想中热闹。
念头刚落,简漾踉跄着被推了进来。
刚换的新的青衣上沾了些泥点,多半是方才被拖拽时蹭上的,却丝毫不显狼狈,反倒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挺拔。
“公子!”水牛猛地挣扎着要起身,被身旁的羁押的士兵死死按住。
两人眼底皆是又惊又乱,见到简漾平安,悬着的心落了半截,可他竟闯到这龙潭虎穴里来,无异于羊入虎口。
简漾的视线第一时间便锁在他们身上。
水牛裤脚渗着暗红,包扎的布条歪歪扭扭却打得紧实,一看便知是青岩的手笔;青岩也受了伤,伤得不算重,却足够触目。
他心里大致有了数:定是水牛采药时伤了脚,青岩寻他时出了岔子,才被这帮妖擒了来。
片刻后,他抬眼,望向高位。
那男人一头红发如烈火燃在肩侧,简漾初看时还觉对方该如发色般张扬暴戾。
而恰恰相反此刻他却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对方正用一种近乎审视货物的目光盯着他,眼神冷得像深潭,不起半分波澜。
简漾眉峰微蹙。
是蛇妖。
而且是修为很高的蛇妖。
对方那目光黏在身上,带着鳞片摩擦般的黏腻感,像一条蛰伏的巨蟒,正无声地盘旋、打量,随时要收紧獠牙。
简漾的目光如淬了冰,直直落在牵机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愠怒像无形的寒雾,在帐篷里弥漫开来。
周身骤然散出的威压带着慑人的气势,连见惯风浪的牵机都微蹙起眉,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青岩和水牛也僵在原地。
他们认识的简漾总是温和沉静,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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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冷漠像结了霜的脸色,连空气都仿佛被冻得发脆,让人从脚底泛起寒意。
简漾就那样笔挺地站着,像一株迎着风雪的孤松,沉默却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牵机挑了挑眉,他知道这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此刻倒先起了几分兴致,从高位上起身踱了下来。
他比简漾高出小半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语气带着几分玩味:“你一个凡人,胆子倒不小,敢独自闯禁地?”
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人,拖长了语调,“哦?难不成,是为了这两个废物?”
简漾的视线从地上两人身上移开,落回面前的红发男人身上。
那一头夺目的红发在昏暗的帐篷里跳跃着,像团燃烧的火焰,成了这压抑空间里唯一扎眼的亮色。
牵机施施然坐回高位,换了个慵懒的姿势,手肘支着扶手,手掌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简漾。
“这里可是大荒,不是你们人族的地盘。就凭你一个凡人,想带走他们?未免太痴心妄想了。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呵,怕是也别想出这帐篷了。”
他紧盯着简漾的脸,想从那冷漠的面具下找出一丝恐惧,哪怕是一点点慌乱也好。
可简漾的眼神平静得像深潭,不起半点波澜,冷静得近乎诡异。
牵机心里莫名窜起一股火,甚至怀疑这哑巴不光不会说话,怕是连耳朵都不好使。
“想带人走?你还不够格。”牵机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被轻视的愠怒。
简漾却像没听见,脚步沉稳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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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命残章 血烬书17[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