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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碣石宫的方士辩论会[1/2页]

一统天下的帝王 天苍山脉的苍沼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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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渤海之滨,碣石山巅。
     >海风带着咸腥与凛冽,呼啸着穿过巨大廊柱间的空隙,发出如同鬼哭般的呜咽。悬于殿角的青铜编钟被风拂过,偶尔发出一两声沉闷的嗡鸣,更添几分空旷与孤寂。始皇帝嬴政端坐于露台中央的玄玉御座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纹丝不动,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余下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如同礁石般凝固在苍茫的海天之间。他的目光,穿透翻涌的云气与浩渺的海波,投向那传说中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的方向,眼神深处,是难以餍足的渴望与一丝被天命谶语惊扰后愈发炽烈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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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座之下,巨大的露台铺着打磨光滑的黑色玄武岩,冰冷坚硬。数十名身着奇装异服、气息各异的方士,如同众星拱月,却又泾渭分明地分成几簇。宽袍大袖的齐地方士,衣袂飘飘,似欲乘风;身着深衣、神情肃穆的燕赵术士,气息沉凝;更有来自楚越之地、头戴羽冠、身佩骨饰的巫觋,眼神闪烁,带着南方的神秘与野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奇异的草药味,以及海风带来的咸涩。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垂首肃立,等待着御座上那位主宰生死的帝王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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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李斯与上卿蒙毅侍立御座两侧。李斯微微垂着眼睑,仿佛在审视自己笏板上的纹路,神情恭谨中带着惯有的深藏不露。蒙毅则身姿挺拔如松,手按腰间剑柄,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下方每一个方士,如同在审视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廷尉府的锐士如黑色的礁石,沉默地拱卫在露台边缘,甲胄在稀薄的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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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生,”嬴政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海风的呼啸,如同冰冷的铁器刮过石面,“你自东海归来,言遇‘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朕已发兵三十万北击匈奴,筑长城以绝胡患。然……”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冕旒玉藻轻轻晃动,声音陡然转寒,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荧惑守心,东郡陨石,‘始皇帝死而地分之妖言……此又当何解?尔等所言之长生仙药,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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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碣石宫,雄峙于渤海之滨的陡峭山崖之上。相传乃当年燕昭王为求仙所筑,如今被帝国征发数十万民夫,在原有基础上大肆扩建,殿阁巍峨,直插云霄,仿佛欲与海上仙山争锋。巨大的廊柱以整根的花岗岩雕琢而成,粗犷雄浑,柱身刻满了蟠螭纹与云雷纹,在常年海风的侵蚀下,纹路显得愈发古拙深沉。宫墙由巨大的青色条石垒砌,缝隙间顽强地生长着深绿色的苔藓,如同时间的疤痕。站在宫阙最高处的观海露台,视野极尽开阔。脚下是刀劈斧削般的千仞悬崖,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极目远眺,海天一色,浩渺无垠,深蓝色的海面在春日稀薄的阳光下翻滚着无数银鳞般的波光,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混沌之处。那里,便是无数方士口中,仙人居所、芝草丛生、宫阙以黄金白银为阶的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的方向。海风永无止息地吹拂,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咸腥,卷动着露台上所有人的衣袍,猎猎作响,也吹得人骨髓都似要冻结。
     始皇帝嬴政的玄玉御座,便安置在这露台的最中央,正对着那浩瀚无边的东海。御座通体由一整块罕见的墨玉雕琢而成,温润中透着彻骨的寒意。嬴政端坐其上,身姿挺拔如标枪,玄色的十二章纹冕服仿佛将周围的光线都吸了进去,深沉如夜。十二旒白玉珠串成的冕旒低垂,遮掩了他大半面容,唯余下紧抿的薄唇,线条如同刀刻斧凿,下颌的轮廓绷紧如弓弦,显露出一种被海风也无法吹散的、凝固的威严与深沉的压抑。他的双手按在冰冷的玉座扶手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自博浪沙惊魂、东郡陨石现谶以来,一种无形的、名为“天命”的阴霾,便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这位扫平六合、自诩功盖三皇五帝的帝王心头。他倾尽帝国之力,北逐匈奴,南征百越,书同文,车同轨,筑长城,开驰道,所求者,江山永固,帝业万年!然而,“亡秦者胡”、“荧惑守心”、“始皇帝死而地分”……这些如同鬼魅般的谶语,却一次次撕扯着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帝国倾覆的恐惧!这恐惧,如同毒藤,滋养着他对方士、对长生仙药的病态渴求,也扭曲成一种对任何“不祥”预兆的极度敏感与暴虐。
     今日这场汇聚天下奇人异士的“辩论会”,便是这复杂心绪的产物。他需要答案,需要慰藉,需要这些能沟通鬼神、知晓天机的方士,给他一个足以驱散心头阴霾的“天命”解释,或者,捧上那梦寐以求的长生之药!
     露台之上,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数十名方士,代表着帝国疆域内乃至域外(如燕齐滨海、楚越蛮荒)最负盛名的方术流派。齐地方士多宽袍博带,以卢生为首,衣料是上等的齐纨鲁缟,色彩或素雅或明艳,袖口袍角绣着云纹仙鹤,手持玉柄麈尾,神情或飘渺或矜持,一派仙风道骨,他们是“海上求仙派”的中坚。燕赵术士则多着深色深衣,气质沉凝,为首者韩终,面色沉肃,腰间佩着刻有符咒的古玉,他们是“山岳隐修派”和“星占推演派”的代表,更重内炼与观星。而来自楚越之地的巫觋们,则显得“异类”许多,头戴色彩斑斓的雉鸡羽冠或狰狞兽骨面具,颈挂兽牙贝壳项链,裸露的手臂上刺满诡异的靛蓝色图腾,眼神锐利而充满野性,他们是“巫蛊通灵派”,擅长祈禳、诅咒与通幽之术。此刻,无论哪一派,在帝王那无形的威压之下,都收敛了平日的狂狷或神秘,垂首屏息,姿态恭谨,如同等待雷霆审判的羔羊。空气中,浓郁的南海龙涎香、东海鲛人油炼制的异香、各种珍稀草药焚烧的古怪气味,与海风的咸腥、岩石的冷冽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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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生被皇帝点名,心头猛地一紧。他年约五旬,面皮白净,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此刻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排众而出,在距离御座十步之遥处深深揖下,宽大的袖袍几乎拂到冰冷的玄武岩地面。
     “臣卢生,惶恐启奏陛下!”他的声音清越,带着齐地特有的韵律,努力维持着镇定,“‘亡秦者胡,乃录图书所示天机,陛下圣明烛照,雷霆北击,筑城绝患,此诚顺天应人之举,胡患不足虑也!”他先是一记响亮的马屁送上,试图缓和气氛,接着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愈发飘渺神秘,“至于荧惑守心,东郡陨石降世,此乃天象示警,非关陛下圣德,实乃…实乃六国余孽,阴魂不散,怨气冲天,上干天和所致!彼等亡国丧家之徒,心怀叵测,以妖术邪法沟通幽冥,诅咒圣朝,方引得天降灾异,妖言惑世!”
     卢生的话语,巧妙地将灾祸的根源引向了六国残余势力,这无疑是最能迎合皇帝心意,也最能开脱自身责任的说法。他微微抬头,偷眼觑向御座,只见冕旒玉藻纹丝不动,那紧抿的薄唇似乎也未曾松动分毫。他心中稍定,继续用充满蛊惑力的声音道:“陛下乃真命天子,德合天地,功超三皇!然天地运行,阴阳消长,自有其理。此等灾异,恰如天降劫数,亦是对陛下圣德之砥砺!陛下欲求长生,永镇乾坤,非入海访仙,亲至蓬莱,得仙人亲授不死之方不可!寻常芝草丹药,不过凡品,难入仙门之眼。臣前番所得录图书,亦暗示陛下当亲涉沧海,方得仙缘真谛!”
     卢生的话音刚落,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便从燕赵术士的队列中响起。只见一个身材瘦高、面色黧黑、颧骨高耸的中年方士越众而出,正是韩终。他目光如电,带着一丝嘲讽,直刺卢生:“卢生此言,大谬不然!荧惑守心,主大丧兵灾;陨石坠地而刻妖言,更是大凶之兆!此乃天道运行之显兆,岂是区区六国余孽怨气所能引动?若依卢生所言,陛下只需入海寻仙,便能化解此等凶兆,求得长生,岂非将天地至理视同儿戏?更遑论,”韩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疑,“卢生口口声声言及蓬莱仙药,然徐福率童男女三千,巨舟楼船无数,耗费钱粮何止巨万!出海寻仙已近十载,音讯全无!究竟是仙踪难觅,还是…另有所图?” 他最后四个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掷向卢生。
     卢生脸色瞬间涨红,如同猪肝,指着韩终怒道:“韩终!你…你休要血口喷人!徐福之事,自有天意!仙缘岂是易得?陛下洪福齐天,功盖万世,必能感召仙真!你在此妖言惑众,质疑陛下仙缘,是何居心?!”
     “居心?”韩终冷笑,毫不退缩,“吾心昭昭,唯在陛下安危,帝国社稷!长生之道,首在修德合道,内炼精气神,外应天星地脉!陛下当清心寡欲,斋戒敬天,遣方士于名山大川,设坛作法,沟通神灵,调和阴阳,禳解灾星!同时广采天下灵药,由精通丹鼎之术者,以内炼真火,去芜存菁,炼制九转金丹!此乃稳健求索之道,岂是那虚无缥缈、耗费国帑民脂的蹈海之险所能比拟?!”
     韩终此言,将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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