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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驰道贯通时的儒生非议[2/2页]

一统天下的帝王 天苍山脉的苍沼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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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的中心。驰道如同一条巨大的、散发着黄土腥气的狰狞伤口,将原本阡陌纵横的田野、宁静的村落强行撕裂。道旁,被强行征召来的临淄、千乘、济北等郡的数百名三老、豪强、父老代表,在郡兵戈矛的监视下,如同牲口般被驱赶着,跪伏在刚刚夯筑好的驰道旁,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黄土。他们脸上写满了屈辱、恐惧和麻木。
     而在距离这群跪伏者数十丈外的一片稀疏的桑林边,却聚集着另一群人。他们大多头戴儒冠,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或褐色深衣,面容或清癯或方正,眼中燃烧着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悲愤火焰。为首者,是一位须发皆白、身形瘦削却脊梁挺直的老者,正是临淄郡闻名的大儒——淳于敬。他曾是齐稷下学宫的博士,如今学宫虽已被秦军封禁,儒脉犹存。
     “看!” 一名年轻儒生指着远处那条笔直、坚硬、散发着无机质冷漠的黄土大道,声音因激愤而颤抖,“这便是那暴君所谓的‘盛举!毁我良田千顷!拆我屋舍万间!多少乡邻流离失所,曝骨荒野!此道之下,埋的是我齐鲁百姓的血肉!是千年的桑麻之根!是圣贤所教的‘仁恕之道啊!”
     “何止于此!” 另一名中年儒生须发戟张,目眦欲裂,“《周礼》有云:‘匠人营国…经涂九轨… 此乃王城之制!那嬴政竟以此制遍行天下,僭越礼法,妄自尊大!视诸侯如无物,待黎民如草芥!此非‘车同轨,此乃‘车碾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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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咸阳宫中,那李斯竖子,竟奏请‘以吏为师,以法为教!欲焚毁天下诗书,灭绝百家之言!” 淳于敬的声音苍老而沉痛,如同古钟悲鸣,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西方函谷关的方向,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直刺那玄衣帝王,“此獠!欲断我华夏文脉!绝我圣贤之道!行此倒行逆施、人神共愤之举!吾辈读圣贤书,明春秋大义,岂能坐视?!”
     “对!不能坐视!” 群情激愤,儒生们振臂高呼,声浪压过了远处郡兵的呵斥,“暴秦无道!毁我田庐!绝我文脉!吾等当效法古之谏士,伏阙死谏!以正视听!”
     “伏阙死谏!” 年轻儒生们热血沸腾,纷纷整理衣冠,就要向驰道中央冲去。
     “且慢!” 淳于敬猛地抬起手,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环视着这些年轻而激愤的脸庞,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死谏?向谁谏?向那玄衣暴君?向那虎狼之师?尔等头颅,不过悬于界桩之上,徒增其暴虐之名!于事何补?于道何益?”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充斥着黄土与铁锈味道的空气都吸入肺腑,化作最后的勇气:
     “今日,吾等不拦车驾,不触法网。只在此地,在这暴君引以为傲的‘大道之畔,诵我圣贤之经!言我心中之义!让这天地,让这黄土,让这过往的黔首,都听听!这天下,还有人记得‘仁义二字!还有人敢为‘正道发声!”
     “诺!” 众儒生齐声应和,眼中悲愤化为决绝。
     很快,桑林边,驿亭旁。以淳于敬为首,数十名儒生整理衣冠,肃然而立,面朝西方函谷关方向,无视不远处郡兵越来越凶狠的呵斥和戈矛闪烁的寒光。
     淳于敬深吸一口气,苍老而清朗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悲怆力量,在空旷的田野间响起,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声音落下,短暂的寂静。只有风声呜咽。
     紧接着,数十个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整齐划一,带着读书人特有的韵律和力量,响彻云霄:
     **“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这来自《论语》的圣贤之言,如同无形的利剑,刺破了驰道贯通带来的铁血肃杀!跪伏在道旁的父老们身体猛地一颤,有人忍不住偷偷抬起头,望向桑林边那些挺直如松的身影,眼中流露出复杂难言的光芒。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声浪更高,带着质问天地的勇气!
     “暴秦无道!穷兵黩武!劳民伤财!毁田拆屋!绝我文脉!此非天命!此乃人祸!” 淳于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控诉,枯瘦的手指直指苍穹!
     “人祸!人祸!人祸——!” 儒生们齐声怒吼,声震四野!积压的悲愤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
     “住口!尔等狂徒!安敢诽谤圣躬!扰乱盛典!” 负责维持秩序的临淄郡尉王贲(非名将王翦之子,同名),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秦军将领,早已按捺不住怒火,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郡兵,手持绳索戈矛,杀气腾腾地冲了过来!
     “拿下!统统拿下!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王贲厉声咆哮,如同野兽!
     郡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上!粗鲁的推搡,凶狠的拳脚,冰冷的绳索,瞬间将桑林边那悲壮的诵读声淹没!
     “暴秦必亡!”
     “仁义不灭!”
     “吾等今日虽死,浩然之气长存——!”
     混乱中,儒生们奋力挣扎,发出最后的呐喊。衣冠被撕扯,儒冠滚落尘埃。拳脚如雨点般落下,闷响声中夹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和痛苦的闷哼。鲜血,从年轻儒生的嘴角、额头汩汩流出,滴落在身下被无数刑徒夯打过的、冰冷坚硬的黄土驰道上,迅速被干燥的尘土吸收,只留下几点刺目的暗红。
     淳于敬被两名如狼似虎的郡兵死死按在地上,粗糙的沙砾磨破了他苍老的脸颊。他奋力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西方,那里,仿佛能感受到函谷关前那无边的玄甲与帝王的威压。他沾满泥土和鲜血的嘴唇翕动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微不可闻却字字泣血的嘶喊:
     “…使…民…以…时…啊…”
     “老匹夫!找死!” 王贲狞笑着,抬起穿着厚重牛皮军靴的脚,狠狠踹在淳于敬的胸口!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淳于敬的身体猛地一弓,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面前冰冷的黄土,也染红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他枯瘦的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地面,眼中最后一点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凝固成一片死灰,直直地“望”着那条笔直通向地狱般的驰道。
     “拖下去!” 王贲厌恶地一挥手,如同驱赶苍蝇,“把这老东西和那几个叫得最凶的,脑袋砍了!就挂在前面那个界桩上!让这些不知死活的贱民都看看,诽谤圣躬,阻挠盛典,是什么下场!其余人,押入郡狱!等候廷尉府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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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命令如同寒风刮过。几名还在挣扎的年轻儒生被粗暴地拖到驰道旁刚刚竖起的、刻着“秦驰道界”的巨大石桩前。刽子手手中的青铜钺在秋阳下闪着刺骨的寒光。
     “噗嗤!”“噗嗤!”
     沉闷而短促的利刃入肉声接连响起!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几颗怒目圆睁、尚带着不屈神情的头颅滚落尘埃!
     无头的尸身抽搐着倒下,鲜血迅速在干燥的黄土上洇开大片的暗红!
     郡兵们面无表情地将头颅用麻绳系住发髻,高高悬挂在冰冷的石桩顶端!血水顺着发梢、脖颈,滴滴答答地落下,在界桩上描绘出狰狞的图案。头颅的面孔扭曲,眼睛空洞地“望”着下方那条崭新、笔直、在秋阳下反射着刺目白光的帝国驰道,以及道上那即将到来的、代表着无上威权的黑色车驾。
     跪伏在道旁的父老们,死死地将头埋进黄土里,身体抖得如同筛糠。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与黄土的腥气、远处飘来的马粪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帝国盛典之下最真实的底色。
     风,卷起几片枯黄的桑叶,打着旋儿,掠过那高悬的头颅,掠过地上尚未凝固的血泊,掠过远方那条如同黄铜巨蟒般沉默而冰冷的驰道,呜咽着奔向铅灰色的天际。函谷关方向,那低沉雄浑的号角声,似乎隐隐传来,如同巨兽满足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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