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进上海滩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里。
顾承砚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抓起了听筒,他甚至没有开灯,整个人如一尊蛰伏在黑暗中的猎豹,双眼在月光下闪烁着警惕而锐利的光芒。
“顾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是他在商会安插的眼线,“西郊白渡桥,我们的人发现异常。车队里打头的那辆卡车停在桥中央,司机不见了,车底下……车底下好像有个带读秒的定时装置,正在滴答作响!”
定时装置?滴答声?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但他的声音却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看清楚了?距离多远看的?”
“不敢太近,但那红色的数字在夜里特别显眼,绝对错不了!”
挂断电话,顾承砚没有丝毫慌乱。
他的大脑如一台精密的差分机,在瞬息之间飞速运转。
日军费尽心机,难道就是为了在租界边缘炸一座桥?
不,这动静太大,也太愚蠢。
他们的目标绝不在此。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心理战!
这根本不是一个等待引爆的炸弹,而是一个等待被“发现”的陷阱!
日本人故意制造恐慌,用那闪烁的数字和滴答声作为诱饵,引诱巡捕甚至军警这些不明真相的人贸然上前拆除。
只要有人碰到那辆车,隐藏在内部的烈性炸药就会瞬间引爆!
届时,一场惨烈的爆炸将在租界边缘发生,死伤的是法租界的巡捕。
而那辆伪装成运送“通讯设备”的卡车,明面上属于他顾承砚的商会。
到那时,日本人只需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证据”,将他、将整个上海商会打成与抗日暴力分子勾结的恐怖组织,顺理成章地要求租界当局彻查所有华人团体。
好一招毒辣的“借刀杀人”!
“志远兄,是我,顾承砚。”他立刻拨通了法租界巡捕房华人总探长陈志远的私人电话。
陈志远欠过他一个人情,更重要的是,他是个识大体的中国人。
“承砚兄?这么晚……”
“长话短说,白渡桥有突发状况。”顾承砚的语气不容置疑,“一辆卡车,可能有爆炸物。你马上带人去,用最快的速度封锁两边桥头,拉起警戒线,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不准靠近那辆车百米之内!不要试图拆解,不要试图挪动,就让它停在那里!”
电话那头的陈志远倒吸一口凉气,他从顾承砚从未有过的凝重语气中嗅到了极度的危险,没有多问一句废话:“明白!我立刻去办!”
几乎在顾承砚打电话的同时,隔壁书房的灯也亮了。
苏若雪披着一件外衣,快步走了进来,神情严肃:“我听到了,是白渡桥?”
“嗯,一个圈套。”顾承砚言简意赅。
苏若雪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凶险。
她没有追问细节,而是径直走向角落里的电传打字机:“我去查近期所有途经上海的外电记录,尤其是日本方面的。如果这是一个预谋,他们一定会提前为舆论造势。”
电传机的“嗒嗒”声很快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是在与桥头那虚假的“滴答”声进行一场无声的赛跑。
不到十分钟,苏若雪从一堆杂乱的电文中抽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条,递给顾承砚。
“找到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日本共同社,昨夜从东京发出的一条不起眼的预警式电讯,称根据‘可靠情报,上海近期将有‘破坏公共秩序的重大治安事件发生,提醒在沪日侨注意安全。”
好一个“可靠情报”!这简直就是一份提前写好的罪状宣告!
顾承砚的眼神愈发冰冷。
日本人连后续的舆论战都已铺垫完毕,只等爆炸声一响,他们就能立刻占据道德高地,将脏水尽数泼来。
“不能让他们得逞。”苏若雪的动作比话语更快,她已经铺开稿纸,笔尖蘸满了墨水,“我现在就起草一份声明稿,以商会的名义。核心就一句话:事件真相尚在调查,目前无任何组织或个人宣称对此负责。我们必须抢在日本人之前发声,把水搅浑,给调查争取时间。”
“好,写完立刻交给《申报》的夜班编辑,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排版,明天一早就要见报!”顾承砚果断道。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掠过几条街区,潜入了车队出发前停靠的那个废弃仓库。
青鸟带着两名得力手下,打着被布蒙住的微弱手电光,像梳子一样细细搜查着每一寸地面。
卡车停留过的地方早已被打扫干净,看不出任何痕_迹。
但青鸟的目光,却落在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排水沟篦子上。
他蹲下身,用一根铁丝小心翼翼地撬开满是铁锈的篦子,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机油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他毫不在意,将手伸进黏稠的污泥中仔细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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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带着棱角的物体。
青鸟将其捞出,用清水冲去污泥。
在手电筒的光束下,那是一枚被压扁的电池残片,只有指甲盖大小,但上面用德语蚀刻的一行细小编号却清晰可见。
“B77型军用长效电池,德国莱茵金属工厂出品。”一名懂德语的手下凑过来,低声念道,“我记得,这个型
第286章 桥头响,局中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