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在恒丰纱厂仓库,周敬之咳着血把半块染血的怀表塞给她时,喉间还响着气泡音:34;苏小姐...他们要的不是账本,是...是知道那些厂爆炸真相的人。34;
34;若雪?34;林芷音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她攥着名单的手被苏若雪的指节硌得生疼,34;怎么了?34;
苏若雪猛地转身,发间碎发扫过林芷音的鼻尖:34;周敬之还在法租界的药铺养伤!34;她扯着林芷音往巷口跑,木屐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雨似的响,34;松本的人追来阁楼,说明他们已经查到名单线索,周先生是名单上第一个名字,他们肯定会去灭口!34;
顾承砚的身影突然从巷角阴影里闪出来,他臂弯还沾着方才搏斗时的血渍,却精准扣住苏若雪的手腕:34;冷静。34;他的掌心烫得惊人,像块刚出炉的烙铁,34;我让阿福带着两个伙计守在药铺后巷,半小时前刚传信说周先生还在喝药。34;
苏若雪的睫毛剧烈颤动,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正攥着半块染血的怀表——和周敬之塞给她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顾承砚把怀表塞进她手心,金属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34;松本要的是名单,周敬之是活证据,他们会先抓活口。34;他侧耳听了听远处渐弱的警笛声,34;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你们送到安全屋。34;
林芷音突然拽住他的衣角,被雨水泡软的棉布在指尖皱成一团:34;顾先生,我姐姐...她走之前说过,要把名单交给一个能信得过的人。34;她仰头时,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淡红,34;她说那个人会让上海的脊梁,永远不会弯。34;
顾承砚的呼吸顿住。
他想起阁楼里林芷兰的瘦金体——34;真正的曙光,在每双不愿屈服的手里34;,想起原主记忆里那个总往绸庄送绣样的林家小姐,总把被虫蛀的丝料翻来覆去看,说34;断丝也能织出锦34;。
此刻林芷音眼底的光,和当年林芷兰站在染缸前说34;我要染出中国人自己的月白34;时,一模一样。
34;我信。34;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沾血的指腹轻轻抹掉她脸上的泪痕,34;你姐姐信的人,我一定不辜负。34;
安全屋的阁楼飘着霉味,顾承砚把名单摊在积灰的木桌上时,烛火34;啪34;地爆了个灯花。
苏若雪从怀里摸出块蓝布,仔细垫在纸页下——那是顾氏绸庄的样品布,染着他们新调的34;松烟青34;。
林芷音缩在墙角的藤椅里,把自己裹成只虾米,却始终盯着名单上34;林芷兰34;三个字,像在看团永远不会灭的火。
34;需要复印三份。34;顾承砚的食指划过34;沪西爆炸案34;的记录,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金斑,34;一份进商会金库,钥匙由陈会长保管——他书房暗格里的锁,松本的人打不开。34;
苏若雪已经摸出钢笔和蜡纸,笔尖在纸上洇开个墨点:34;第二份我收着。34;她把钢笔转了转,34;上次在汇丰银行开的保管箱,密码是顾氏绸庄的创立年份,1903。34;
34;第三份...34;顾承砚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他抓起桌上的铜镇纸,镇纸底部刻着的34;顾34;字被磨得发亮——那是父亲当年去日本前塞给他的,34;我要亲自送去给李仲衡。34;
34;李仲衡?34;苏若雪的钢笔34;当34;地掉在桌上,34;那位十年前就说39;商海太脏39;,把银行兑给洋人的老银行家?34;
林芷音突然直起身子,她的眼睛亮得惊人:34;我姐的日记里提过他!
她说李老先生当年帮荣氏兄弟筹过纱厂资金,后来...后来是因为儿子被日商绑架,才退的。34;她的喉结动了动,34;日记里夹着张老照片,李老先生抱着个穿学生装的少年,背后是39;沪江大学39;的牌子。34;
顾承砚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剪报,边角已经发脆:34;这是1925年的《申报》,头版写着39;沪江学子李仲平血溅五卅39;。34;他把剪报摊开,照片里那个倒在血泊里的青年,和林芷音说的老照片上的少年有七分相似,34;李老先生退隐前,把所有账本都烧了,只留着儿子的日记本。34;他的指节重重叩在名单上,34;周敬之的名字旁有个星号,我查过,1925年他是沪江大学的学生会干事。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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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雪突然握住他的手背,她的手还带着蜡纸的凉意:34;你是说,李仲衡表面退隐,其实...?34;
34;他在等。34;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剪报边缘,34;等一个能把他儿子没走完的路,继续走下去的人。34;他抬头时,窗外的月光正好漫过名单,34;明早,我去法租界福康里17号。34;
林芷音突然站起来,她从颈间摘下条银链,链上挂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钥匙:34;我姐说,要是找到对的人,就把这个给他。34;钥匙落在名单上,发出清越的响,34;这是虹口旧染坊的门钥匙,第三块青石板下...除了电台密码,还有姐姐抄的《资本论》。34;
顾承砚捏起钥匙,锈渣落在34;林芷兰34;三个字上。
他想起阁楼里父亲的密信,想起林芷兰说的34;不肯弯的脊梁34;,想起苏若雪在暴雨夜说的34;我更信你34;。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34;咚——咚——34;敲得人心底发颤。
34;睡吧。34;他把名单小心卷起来,用蓝布重新包好,34;明天...会是新的一天。34;
苏若雪望着他的背影,见他站在窗边长久不动,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扎进地里的旗杆。
林芷音已经蜷在藤椅上睡着了,睫毛上还沾着泪。
后巷传来野猫的叫声,顾承砚突然转身,目光扫过她们,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那是他每次要做件大事前,特有的、势在必得的笑。
次日清晨,顾承砚把蓝布包揣进怀里时,苏若雪往他兜里塞了个油纸包。
他掀开看,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蟹粉小笼,油渍在纸上晕开朵小花。
34;昨晚说要双份。34;苏若雪帮他理了理领口,34;吃完再去。34;
顾承砚咬了口小笼,鲜甜的汤汁在舌尖炸开。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把油纸包仔细折好收进兜里。
当他推开安全屋的门时,晨雾里飘来法租界的梧桐香,远处传来门房的吆喝:34;福康里17号,顾先生拜访——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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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暗巷追光,名单惊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