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他的目光掠过殿下争执的群臣,思绪却飘到了史书的字里行间——那个便宜二儿子杨广,日后开凿大运河、三征高句丽,哪一件不是利在千秋的伟业?大运河贯通后,江南的丝绸、粮食十日便可运抵洛阳,南北文化交融之势不可阻挡。可当时呢?运河两岸的白骨堆积成山,百姓为躲避劳役不惜自残手足,最终天下大乱,大隋的江山在短短数年间便分崩离析。
“利在千秋”与“祸在当下”,这八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他想起昨日深夜翻看的密报:关中地区的存粮仅够支撑到明年夏收,户籍上登记的丁男比三年前减少了十二万,其中十之八九是逃亡的流民。可他也记得,上月巡城时,亲眼见到旧都西市的低洼处,百姓在齐腰深的污水中打捞漂浮的杂物,孩子们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睁着怯生生的眼睛望着他的仪仗。
“陛下?”内侍轻轻的提醒将他拉回现实。杨国奇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龙椅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期待,有忧虑,有忐忑。
“诸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此事重大,容朕再仔细斟酌。退朝。”说罢,他转身走向后殿,玄色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沉重。
回到寝宫,杨国奇屏退了所有内侍,独自坐在窗边的榻上。窗外的石榴树开得正艳,火红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滴滴凝固的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上面是户部刚呈上的户籍统计:全国总户数四百八十万,其中欠缴赋税者逾百万;可征调的民夫不足八十万,却要承担修长城、治河道、守边疆等诸多差役。
“五十万民夫……”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若真征发五十万,意味着每十户就要出一个壮丁。春耕谁来做?秋收谁来管?”他想起李德林的话,“稍有不慎,恐激起民变”,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可余庆则描述的水患,高颎勾勒的新都蓝图,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作为帝王,他何尝不想留下一座彪炳史册的都城?何尝不想让大隋的威名远播四海?他甚至能想象出新都建成时的盛况:朱雀大街上车马如龙,各国使者在太极殿朝拜,百姓在规整的坊市里安居乐业……
夜幕降临,内侍端来的晚膳早已凉透,杨国奇却浑然不觉。他走到墙上悬挂的舆图前,手指从旧都的位置移到渭水之滨,那里地势高旷,水源洁净,确是建都的佳地。可舆图上标注的密密麻麻的村落,又让他心头一紧——若要建都,那些村落的百姓就要迁徙,他们的家园将变成宫墙、街道,他们能愿意吗?
接下来的几日,杨国奇几乎夜夜难眠。他时而独自在御花园徘徊,看着晨露从花瓣上滚落,像百姓无声的眼泪;时而登上城楼,望着旧都低矮的屋舍在雾中若隐若现,想着那里的百姓正受着水患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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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新都营建之辩[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