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阴曹真正的核心,墨离的无间堂。
空气仿佛凝固了千百年,弥漫着陈年血腥、腐败脏器。
以及无数种难以名状的药石,和毒物混合发酵后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腥臭。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潮湿墓穴的尘埃。
唯一的“光源”,是镶嵌在四面墙壁上,那八百颗眼球!
它们来自被俘或暗杀的各族酋长、将领。
经过特殊的防腐处理,如同巨大的、镶嵌在石壁上的琥珀。
空洞的眼窝里,被填入了特制的萤石粉末。
此刻,在墙壁四周点燃的、摇曳不定的,幽绿色尸烛映照下。
这些眼球折射出,无数点惨绿、幽蓝、暗红的诡异光芒。
如同地狱群星,冰冷地俯视着,堂内的一切。
墙壁之下,地面并非砖石,而是用阵亡将士的骨灰,混合陶土烧制而成的地砖。
每一块地砖,都微微内凹,形成独特的共鸣腔。
任何脚步落在其上,都会发出或沉闷、或清脆、或尖锐如泣的哀鸣。
如同亡魂的低语,构成一套天然的,警报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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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央,一张巨大的石案占据核心。案面光滑如镜,却并非天然石材。
而是一整块,取自前赵皇陵的、浸透了殉葬者怨气的,黑色玄冰!
冰面寒气刺骨,上面摆放的东西,足以让最凶悍的战士,精神崩溃。
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琉璃罐,里面装满了,颜色诡异的药液。
罐内是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缠绕着黑色血管的肝脏、布满霉斑的肺叶。
甚至还有几颗,形态扭曲、表面布满紫黑色纹路的脑组织!
药液里不时浮起一串气泡,仿佛这些器官,仍在绝望地呼吸。
散乱堆放的人皮地图,边缘卷曲发黑,纹路是用不同颜色的血液绘制。
一张摊开的皮卷上,赫然标记着建康城,庾氏府邸的详细结构和守备力量。
旁边用朱砂小字,批注着“戌时三刻,庾冰有服五石散之癖”。
几块沾着新鲜泥土,和暗红血痂的头骨碎片。
被精心地拼凑成,一个残缺的颅骨形状,旁边散落着,用于骨卜的龟甲和蓍草。
最触目惊心的,是石案中央,一个打开的青铜匣。
匣内红绸衬底上,静静躺着一块,核桃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玉的物品。
表面却天然布满,金色鳞片状纹路的结晶体!
正是从冉闵呕出的毒血中,提炼、凝结的“墨心鳞”毒核!
此刻,这毒核在玄冰案面,和四周幽绿阳光的映照下。
内部仿佛有粘稠的黑色液体,在缓缓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异波动。
墨离就站在这石案前,黑袍垂地,白色瓷面在幽光下,更显惨白。
他枯瘦的、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正捏着一柄,细长锋利的银质小刀。
刀尖精准地,剖开琉璃罐中,一颗仍在微弱抽搐的心脏。
刀刃划过心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心脏内部血管。
被“墨心鳞”毒素,侵蚀后的细微色泽变化。
嘎吱——,沉重的石门,被推开一道缝隙,褚怀璧佝偻的身影,挤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儒衫,腰悬算筹袋和磨损的《求生律》竹简。
浓烈的混合气味,让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更加灰败。
他踩上骨灰地砖,脚下立刻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无数人,同时叹息的哀鸣。
“咳咳…无影先生…” 褚怀璧强忍着不适,声音嘶哑。
“慕容姑娘已带鬼车精锐,潜行南下,目标…建康‘浮生醉画舫上的庾冰。”
“但…寒潭龙涎香,只是暂缓之策,天王体内的毒…”
“根源在戾气与积毒,非药石可尽除。若再动杀伐…”
他没有说下去,但担忧溢于言表。
第四幕: 忠魂散
墨离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银刀依旧切割着那颗心脏,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冰冷平滑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在空旷阴森的,无间堂内回荡。
“戾气?积毒?褚大人,你看这毒核。”
他银刀刀尖轻轻点了点,青铜匣中那块墨玉般的“墨心鳞”,“像什么?”
褚怀璧忍着恶心,凑近看去。
那黑色结晶体上,天然的金色鳞纹,在幽光下微微蠕动,他皱眉思索。
“像不像…锁子甲的鳞片?” 墨离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冰冷。
“只不过,这是长在心上的‘甲。”
“慕容昭的‘牵机引,想锁住的是天王心中,那头噬人的狂龙。”
“可惜,龙未锁住,反被龙鳞所伤。”
他放下银刀,拿起一块龟甲,指间捻动。
龟甲在玄冰案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毒,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这毒,握在谁的手里,又能烧死谁。”
他猛地将龟甲,按在案上那幅,人皮地图上的建康城位置!
龟甲边缘,恰好压住了,标记着“浮生醉”画舫的朱砂小点。
“庾冰想要什么?他想要天王疯,想要邺城乱。”
“想要我们与慕容俊、石祗拼得血流成河,他好坐收渔利。”
“甚至…借此清洗东晋朝堂,铲除桓温等北伐派,为他庾氏,独掌大权铺路!”
墨离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
“他以为他躲在建康,躲在秦淮河的脂粉堆里,就能隔岸观火?”
“他以为他散布谣言,勾结胡酋,资助流寇,就能全身而退?”
他黑袍一抖,袖中滑出几枚,薄如蝉翼、边缘泛着,幽蓝光泽的刀片。
精准地钉在人皮地图上,几个标记着庾冰心腹,和秘密据点的位置!
“这‘墨心鳞,是穿肠毒药,也是…庾冰的催命符!”
墨离的瓷质面具,转向褚怀璧,黑曜石假眼在幽光下,闪烁着洞穿一切的光芒。
“卢辩的‘忠魂散,该派上用场了。”
“让建康城那些,醉生梦死的蠹虫们…也尝尝这‘牵机引的滋味!”
“不过,得加点料…加点让他们欲仙欲死、心甘情愿,献出一切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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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怀璧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墨离。
“无影先生!您是说…以毒攻毒?将计就计?可…可那‘忠魂散若被卢辩滥用…”
“滥用?” 墨离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温度的轻笑,如同夜枭啼鸣。
“褚大人,看看你的脚下。”他指了指那些,发出哀鸣的骨灰地砖。
“看看这四壁的‘眼睛。我们脚下踩的,手里用的,哪一样不是‘滥用的产物?”
“乱世求生,何来净土?欲行仁政,必先…浴血!”
他拿起石案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瓷瓶。
瓶身没有任何标记,只有瓶塞处,用蜡封着一根,细小的禽类绒羽。
他将瓷瓶递给褚怀璧。“这是瘟娘子用最后一点解毒菌株,培养的‘醉生梦死引。”
“无色无味,遇酒则融,遇热血则沸。”
“服之,三日内,五感通明,飘飘欲仙,自觉洞悉天机,无所不能…三日后…”
墨离的声音,如同寒冰,“戾气反噬,积毒攻心,七窍流血。”
“脏腑如遭,万蚁啃噬而亡,症状嘛…”
他指了指琉璃罐中,那颗被剖开的、布满黑色坏死血管的心脏。
“…与天王此刻,有七分相似。”
褚怀璧接过,那冰冷刺骨的小瓷瓶,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瓶身仿佛有千钧之重,里面装着的是毒,也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腰间的《求生律》竹简,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将此引,秘密交给卢辩。” 墨离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滑。
“告诉他,这是‘忠魂散的‘药引。让他…好好招待,建康的‘贵客们。”
“特别是…‘浮生醉画舫上,即将举办的,那场‘清谈雅集。”
褚怀璧看着手中,那如同毒蛇般的小瓶。
又看向石案上,那块散发着邪异波动的,“墨心鳞”毒核。
最后,目光落在四壁上,那八百颗冰冷注视的眼球上。
亡魂的哀鸣,从脚下地砖中,幽幽传来。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死亡与阴谋的,腐臭空气。
再睁开时,浑浊的眼中,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绝望的疲惫和…决绝。
“怀璧…明白了。” 他佝偻着背,将小瓷瓶紧紧攥入掌心,转身。
踩着脚下亡魂的叹息,一步步退出了,这无间地狱般的“无间堂”。
石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那八百颗眼球的注视。
却隔绝不了,掌心那毒蛇般的冰冷,和耳边墨离最后的话语,在脑海中轰鸣。
“解毒?不,褚大人。我们要的…是换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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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墨心鳞[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