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下微微颤动,像条不安分的小鱼,左右摇摆着找方向。
“你看这指针,总指着南北,可咱们刚才用身子测的,比它多了层‘气,这气是活的,能感受到山的呼吸,地的脉动,罗盘测不出。”他把罗盘放在地上,指针晃了晃,像喝醉了酒,最后稳稳地指向向山,和黎杏花用“人面罗盘”测的,竟分毫不差,“这就是‘天地人合一,罗盘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的器才能应活的道,就像算盘能算数字,却算不出人心。”他用手指拨了拨指针,指针倔强地转回去,指着原来的方向,像个固执的匠人,坚守着自己的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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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两人在老窑边吃了带来的干粮——黎杏花烙的玉米饼,饼上还留着鏊子的花纹,像片小小的梯田,层层叠叠,边缘有些焦,带着淡淡的糊香;邱癫子揣的腌萝卜,切得像纸一样薄,咸里带着点辣,是用自家腌的辣椒水浸的,辣得过瘾。
饼有些硬,得慢慢嚼,越嚼越香,带着玉米的清甜;萝卜有些咸,却能解腻,就着山风吃,竟觉得格外香,风里的松脂香混着食物的味道,像碗热腾腾的杂烩汤,暖心暖胃。
“你知道‘蜂为用是啥意思不?”邱癫子咬着饼问,饼渣掉在衣襟上,像撒了把碎金,“蜜蜂采蜜,不贪多,一朵花只采一点,够了就走,却能酿成蜜;人用身体当器,也不能贪全,抓住一点精要,把它练透,比啥都强,贪多嚼不烂,就像窑里一次烧太多瓦,肯定烧不透。”
黎杏花想起自家屋檐下的蜂巢,每年割蜜时,汪东西总说“留三分给蜂子”,不然来年就没蜜了,蜂子会飞走。
那些蜜蜂在蜂巢里爬来爬去,像群忙碌的匠人,把花蜜酿成琥珀色的蜜,稠得能拉出丝,甜得醇厚。
“就像测向山,抓住气脉这一点,不用管别的,把这一点吃透,就能测准,贪多了反而乱。”她接口道,忽然觉得这《蜂花柬》里的道理,其实都藏在日常的日子里,像蜂巢里的蜜,看着普通,却甜得醇厚,蕴含着生存的智慧。
“‘花为媒呢?”邱癫子又问,指着脚边的野菊,花瓣上的窑灰被风吹掉些,露出更鲜亮的黄,像镀了层金,“花不说话,可蜜蜂知道它开了,蝴蝶知道它香了,它就是个媒人,把蜂、蝶、风、雨都聚到一块儿,让它们互相成就;咱们学这手艺,也得当‘花,把天地的气、祖宗的理、自己的劲,都聚到身上,才能当好这‘器,才能和天地呼应。”他摘下朵野菊,别在黎杏花的鬓边,黄色的花瓣映着她的黑发,像缀了颗小小的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黎杏花看着野菊在风里点头,忽然明白邱癫子为啥总说些看似不着边际的话——他是在用最家常的事物,讲最深奥的道理,像用玉米饼子蘸蜂蜜,让粗粝的日子里,也透着股甜。
她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讲的故事,说花能通神,蜜蜂能传信,原来不是虚妄,是万物之间真有看不见的联系,像这窑与山,瓦与人,都借着气脉连在一起,互相影响,互相成就。
就像她和邱癫子,借着这门技艺,从陌生到熟悉,从隔阂到理解,也像被什么东西连在了一起。
下午,邱癫子带黎杏花去了陈家的瓦窑。
窑厂的大门是两扇厚重的木门,门板有三寸厚,是用松木做的,上面刷着桐油,黑亮黑亮的,像被墨染过。
门环是黄铜的,被摸得发亮,像两只瞪圆的眼睛,门环上还留着无数手指摸过的痕迹,深浅不一。
陈师傅不在,他的徒弟小栓正在揉坯,面团似的泥坯在他手里转得飞快,像陀螺,掌心的汗混着泥,在坯上留下层发亮的膜,像涂了层油,让泥坯看起来更光滑。
“这是‘三揉三醒法,”小栓见是邱癫子,停下手里的活,手背在额头上抹了把,蹭了道黑印,像画了道眉毛,“揉半个时辰,醒一刻钟,让泥‘歇口气,再揉,再醒,像发面似的,让泥‘活过来,有了劲。”他把坯往案板上“啪”地一摔,泥坯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打了声闷雷,震得案板都颤了颤。
黎杏花伸手摸了摸坯料,软中带韧,像刚蒸好的年糕,却比年糕更“挺”,有股劲在里面,指尖按下去,能弹回来,留下个浅浅的指印,慢慢就平复了,像人的皮肤,有弹性。
“比我家的瓦坯软和多了,我家的瓦坯硬得像石头,掰都掰不动。”她轻声说,指尖沾了点泥,是青黑色的,带着股湿润的土腥气,不像自家瓦坯的泥,干得掉渣,闻着有股土腥味,却带着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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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三揉三醒法[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