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谁。”
黎杏花没说话,心里却亮堂了——原来那些被她当作“贫嘴”的话,其实藏着过日子的道理。
就像这瓦房,一片瓦挡不住雨,千片瓦连起来,就能遮风避雨;一个人浑身的零件各管各的不行,得劲往一处使,才能活出精气神,就像地里的庄稼,根、茎、叶、花、果,都为了一个“收”字使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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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地面时,邱癫子忽然弯腰捡起块瓦片,递给黎杏花:“您看这断口,多齐整,是顺着纹路裂的,没一点含糊。”
人体也一样,顺着劲儿来,再难的坎儿也能过去,硬拧着,只会伤着自己。”
那瓦片的断口在夕阳下泛着光,像条亮线,从手里一直连到天边。
黎杏花接过瓦片,对着夕阳看,断口处的反光像条路,弯弯曲曲却一直向前。
她忽然明白,邱癫子说的“人体是最精密的器具”,不是说有多金贵,是说有多灵巧——能在风雨里站稳,能在土地里扎根,能把日子过得像老杏树,哪怕疤疤癞癞,也照样开花结果,一年比一年壮实。
暮色像块浸了水的布,慢慢把忧乐沟裹起来。
邱癫子往回走时,听见黎杏花在晒谷场教孩子们唱童谣:“瓦儿瓦儿排排坐,风儿风儿慢慢过,人儿人儿好好活……”
调子是山里的老调,词儿却新,像她刚学会的“上水步”,带着股稳当的劲儿。
他摸了摸怀里的《蜂花柬》,册子里夹着片黎杏花送的杏叶,叶脉清晰得像条路,从叶柄到叶尖,一丝不乱。
原来这世上最精密的,从来不是器具,是人心——能在苦日子里找出甜,能在乱麻里理出丝,能把别人眼里的“癫”,活成自己的“道”,就像忧乐沟的水,不管绕多少弯,总能汇入大河。
远处的西山上,最后一缕阳光落在四爸失踪的那条路上,像条金线,一头拴着过去,一头牵着将来。
忧乐沟的风还在吹,吹过晒谷场的裂纹,吹过瓦房的脊,吹过每个正在活出自己“纹路”的人,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就像人体里那股悄悄流淌的气,不声不响,却从未停过,滋养着生命,也滋养着这片土地。
邱癫子的手指叩在黎杏花家的青瓦上,发出“笃笃”的闷响,像敲在受潮的木板上,每一声都带着股滞涩的回音,在瓦垄间荡开。
他俯身拾起一片脱落的瓦当,指尖碾过边缘的飞边——那是窑温不均留下的瑕疵,釉色在阳光下泛着灰扑扑的光,像蒙着层陈年的茶垢,用指甲刮一下,能掉下细碎的粉末。
瓦当背面的布纹印还清晰可见,是当年垫在坯下的粗麻布留下的,纹路疏得能透光,经纬线之间的空隙能塞进一根细针,邱癫子说这是“布不够密,气就泄了,就像筛子装不住水”。
“嫂子你瞧,”他把瓦当凑到黎杏花眼前,指腹点在瓦心的莲纹上,那莲纹的花瓣边缘已经模糊,原本该是凌厉的尖,此刻圆得像被磨过的鹅卵石,“正经的青瓦,莲瓣该是七分弧,你这瓣尖都圆了,是坯没揉透,里面藏着气泡,窑里火气又急,就像蒸馒头没发好,看着鼓,实则虚。”
瓦当边缘的釉色深浅不一,深的地方近乎墨绿,像陈年的老茶,浅的地方泛着土黄,像没烧透的陶,像幅没晕开的水墨画,浓淡之间毫无章法。
他忽然用指甲在瓦当边缘刮了下,刮下的粉末落在手心里,是死灰般的白,捻一捻就成了碎末,“好瓦的粉该是青灰色,捏在手里发沉,这白是过火了,釉都烧老了,脆得很,就像晒焦的麦子,看着饱满,一捏就碎。”
黎杏花伸手接过瓦当,掌心立刻感受到一股滞涩的凉意——好瓦该是凉中带润,像浸在井水里的玉石,这瓦却干硬得像块风化石,握久了掌心会留下淡淡的白痕。
她想起去年暴雨,西厢房漏得厉害,汪东西踩着梯子补瓦时,骂骂咧咧说这瓦“脆得像薄冰”,当时只当是气话,此刻才品出几分道理。
瓦当中间的穿孔边缘有圈毛刺,是钻孔时没打磨,她的指尖被扎了下,冒出个小红点,渗出血珠,滴在瓦面上,晕开个小小的红圈,像朵微型的花。
“陈师傅的瓦,真能差这么多?”她指尖划过瓦当的裂纹,那缝细得像头发丝,却深可见骨,是烧制时应力没排透的缘故,从莲纹中心一直蔓延到边缘,像条藏在釉下的蛇,蜿蜒曲折。
“差得远哩。”邱癫子往手心啐了口唾沫,在瓦面上搓了搓,搓下层细密的灰粉,那灰粉沾在他的掌心,像扑了层薄面,“陈家烧瓦有三绝:选土要过筛子,三成黏土混七成高岭土,比例错一分都不行,得像和面似的揉够百遍,直到能在瓦坯上印出指腹的纹路,连指纹都清清楚楚; 制坯得用‘悬丝法,坯架上吊着根蚕丝,比头发还细,瓦坯转动时丝不沾泥,才算匀,就像姑娘绣花,线走得直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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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自己的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