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才的场面如针般扎在脑海。
屏风后的目光,那双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他狠狠打了个寒噤,背心全被冷汗浸透,夜风一吹,凉意刺骨。
“怎么办?”
“夫人是西凉奸细!自己送过的信,传递过的消息,又有多少是通敌铁证?”
“若是事发,不单自己满门抄斩,恐怕九族都要被牵连,挫骨扬灰,现在去告发?去找谁?”
“谁能信一个小管家空口无凭的疯话?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立刻被封口灭迹?”
这知晓的天机如同怀抱火炭,迟早焚身,若是哪日东窗事发,自己依旧是第一个被推出来顶罪的死卒。
越想越乱,冷汗如同冰冷的蛇蜿蜒爬过鬓角。
他像一根被狂风打折的枯草,蜷缩在恶臭湿冷的墙角,浑身抖成了深秋落叶。
他甚至幻想过一死了之,悬梁自尽,或是直接一头撞死在这污浊的墙面上,落得个痛快干净。
可转念想到家中那枯坐在灯下等他归家的婆娘,还有那个刚学会叫“爹”不久、粉雕玉琢的小孙女......那一点点活下去的火苗,又被心底的恐惧冻得奄奄一息。
不能死!可怎么活?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的心肺。
暗巷尽头,两个官差摇头晃脑着靠近,铁尺在皮靴上磕碰的声响清晰可闻。
老周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强压着喉咙里翻滚的呜咽,跌跌撞撞地把自己更深地埋进墙角的阴影深处,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绝望的疙瘩。
脚步声近了、又远了,如同冰冷的铁碾滚过他脆弱的神经。
他靠在湿冷的墙上,粗糙的砖石纹理透过薄薄的衣料硌着脊梁骨,喉咙里干得像是吞了一把沙砾,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细微的血腥味。
绝望像黑色的潮水,裹挟着无数尖利的碎片将他淹没,婆娘的脸、孙女的小手、王氏的微笑...最后都沉入那扇巨大屏风后深不可测的黑暗里。
他疲惫地闭上眼,喉咙深处溢出半声含混不清的哽咽,又被自己死死咬住咽了回去。
只余下身体在初秋冰冷的夜风里,抑制不住地筛糠般发抖。
......
金凤楼顶层的香阁内,琉璃宫灯的光仿佛凝固了。
厚重的素绢屏风依旧森然矗立,香炉里上品苏合香的甜腻气息里混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丝丝缕缕,悄然弥散。
绿衣汉子如同雕塑般侍立在一侧,屏息凝神。
屏风后,那双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正细致地检视着老周送来的那封密信。
指尖在信封的边缘停留,那里残留着几乎肉眼难辨的细微褶皱,又竭力试图按压抚平的痕迹,然而终究留下了一丝不可磨灭的破绽。
指甲并不长,修剪得极为干净圆润,此刻却无声地在那道细微的皱褶上轻轻刮过,反复确认。
动作极其轻微,却带着一种砭骨的冷意。
空气似乎凝固了。
无声的死寂沉甸甸地压下,几息之后,屏风后终于再次响起那玉石相击般的声音,每个字都像是裹着霜:
“不对!”
“此信......被打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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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窥密危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