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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渡厄针[1/2页]

聊斋新介 吕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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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诊室里的灯光总是白得刺眼,像把刀,把人心底那点侥幸都剖得干干净净。陈平安,三十岁挂零的主治,刚送走一个孩子,才七岁,先天性的怪病,浑身血管脆得像风吹就裂的玻璃,教科书上都没个正经名字。孩子爹妈哭得撕心裂肺,年轻的实习生别过脸去抹眼泪,陈平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冻得他指尖发麻。他站在洗手池前,冰冷的水哗哗冲着,镜子里的脸苍白疲惫,眼底沉淀着太多无法言说的无力感。
     “陈医生,又…没救回来?”护士小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陈平安没回头,只是更用力地搓洗着双手,指甲缝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孩子皮肤异常的冰凉触感:“嗯。病因都查不全,怎么救?”
     “唉…”小周长长叹了口气,“这都第几个了?怪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都撞你手里了。”
     水声停了,陈平安扯过纸巾擦手,动作有些粗鲁。是啊,这几个月撞他手里的怪病,没一个能按常理推断的。那个厌食症把自己饿成纸片的姑娘,胃镜肠镜查烂了都正常;还有那个肌肉持续萎缩的小伙子,肌电图做出来跟闹着玩似的。现代医学的仪器,在这些“怪”面前,像瞎了眼聋了耳。
     他拖着灌了铅似的腿走出急诊区,走廊尽头,那排冰冷的蓝色塑料长椅上,坐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一个干瘦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布长衫,脚上是双千层底的老布鞋,与周围行色匆匆的现代人格格不入。老头手里捻着根细长的银针,在指间灵活地转动,针尖偶尔反射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寒星一点。
     陈平安脚步顿住了。这老头,他前几天就见过,像个幽灵,总在急诊大厅角落里安静地坐着,目光却锐利得像鹰隼,扫过每一个被推进来的病人。陈平安曾试着想问他点什么,可一转眼,老头就不见了踪影。
     鬼使神差地,陈平安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一股淡淡的、极其特殊的药香钻进鼻子,像某种古老书页散发出的气息,混着一点点陈年草木的清苦。
     “大爷,您…等人?”陈平安开口,声音带着连轴转后的沙哑。
     老头眼皮都没抬,手指依旧捻着那根针:“等人?等病。”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有些病啊,医院的机器照不透,西药灌不进。”
     这话像根针,直接扎在陈平安心头最憋闷的地方。他苦笑一下:“照不透?那怎么治?靠猜?靠蒙?”
     老头终于停下了捻针的动作,侧过头,一双眼睛深得如同古井,平静无波地看向陈平安:“靠‘认。认病,认命,认该付的价码。”他的目光在陈平安脸上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什么,“小陈医生,你身上…有那个味儿。”
     “味儿?消毒水味儿?”陈平安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白大褂袖口。
     “是苦味儿,”老头嘴角牵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心里憋着救不了的苦。还有…”他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一股子…跟那些‘怪病沾边的味儿。你最近,碰了不少吧?”
     陈平安心头猛地一跳,脊背瞬间绷紧了。这老头绝对不简单!他强作镇定:“大爷,您到底是谁?”
     “一个老跑腿的,替几根针找个主。”老头说着,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那是个巴掌大的木盒子,颜色深得像浸透了岁月,木头纹理清晰温润。他打开盒盖,里面衬着褪色的深蓝绸缎,静静躺着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尾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难以辨认的纹路。盒子一开,那股奇特的药香骤然浓郁起来,隐隐约约,陈平安似乎看到针身上有极淡的、水纹般的流光一闪而逝,定睛再看,又什么都没有。
     “这叫‘渡厄针,”老头用指腹轻轻拂过针尖,动作温柔得像抚摸婴孩,“专治那些‘不该有的病。医院里查不出名堂的,多半归它管。”
     陈平安盯着那几根针,心跳得有些快,理智告诉他这太荒谬,可心底那点被怪病反复蹂躏的不甘和医者的本能又在疯狂叫嚣:“您…意思是给我?代价呢?”
     老头合上木盒,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代价?”他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病有病的债,医有医的偿。治好了不该活的人,就得有人替他去死该他受的苦。治好了该活的,也得从他命里拿点东西填平。这针,是刀,也是秤。”他把木盒往前一递,“针认主,它选中你了。收着吧,规矩记牢就行。记住,用针时,心要静,眼要毒,手要稳。还有,命数这东西,硬掰,会崩。”说完,老头站起身,拍拍长衫下摆,转身就走,步履蹒跚却又异常迅速,转眼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人流里,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陈平安捧着那沉甸甸的木盒,愣在原地,指尖传来木头温润微凉的触感,那奇异的药香丝丝缕缕缠绕着他。老头的话如同烙印,烫在他脑子里——债?偿?拿命里东西填平?这简直是恶魔的交易!他下意识地想追上去把盒子还了,可双脚像生了根。急诊室里那孩子父母绝望的哭声,那些怪病患者空洞的眼神,在他脑海里反复冲撞。他低头看着盒子,鬼使神差地,手指用力,打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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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一个病人被紧急送了进来。是个壮年男人,在工地干活时突然倒地,浑身滚烫得像烧红的炭,皮肤下的肌肉怪异地蠕动、扭曲、鼓起又塌陷,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虫子在疯狂噬咬、钻动,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痛苦得眼球都凸了出来。CT、核磁、血液分析…所有检查结果都指向一个结论:急性高热惊厥?可那肌肉的异动根本无法解释!降温药、镇定剂打下去,如同泥牛入海。几个资深医生围着束手无策,病人的体温监测仪已经逼近了危险的红色警戒线,发出刺耳的蜂鸣。
     “陈医生,你看这…”值班的刘主任抹了把额头的汗,看向陈平安,眼神里是明晃晃的绝望。陈平安站在人群外围,目光死死盯着病人扭曲痉挛的肢体,那皮肤下诡异的蠕动越来越剧烈,仿佛下一秒就要破体而出。他攥紧了口袋里那个硬硬的木盒角,指尖冰凉。老头的话在耳边炸响——专治那些‘不该有的病…代价…
     “让我试试。”陈平安的声音不大,却像投入沸油的冰块,瞬间让嘈杂的抢救室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疑惑、不解,甚至带着点“你疯了”的惊愕。
     “小陈,你有办法?”刘主任的声音都变了调。
     陈平安没有回答,他只是深吸一口气,拨开人群走到病床边。他拿出那个古朴的木盒,打开。瞬间,那股奇特的、令人心神微定的药香弥漫开来,压过了消毒水和汗液的浑浊气味。他拈起一根最长最细的银针,针尖在无影灯下反射着一点冷冽的光。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排除所有杂念,脑海中只剩下病人痛苦扭动的身躯和皮肤下那诡异的律动。他伸出手指,轻轻按在病人颈侧一处剧烈搏动的血管旁,指尖下的触感并非单纯的滚烫,而是一种粘稠、滞涩、带着阴冷邪气的鼓胀感。
     就是这里!
     陈平安眼神一凝,手腕微沉,快如闪电般将银针精准刺入!针入体的一刹那,异变陡生!那根看似寻常的银针竟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嗡”的一声轻鸣,仿佛古筝上拨动了一根紧绷的弦!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青色雾气,竟然顺着针体周围蒸腾起来,丝丝缕缕,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秽之气,瞬间又被那盒子散发的药香冲淡、中和。病人皮肤下那疯狂的蠕动,像是被无形的手骤然扼住,猛地一滞!紧接着,他喉咙里堵塞般的怪响消失了,凸出的眼球也缓缓回落。几秒钟后,病人全身紧绷的肌肉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骤然松弛下来,滚烫的体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降,监测仪的蜂鸣声也戛然而止,数值飞快回落。
     整个抢救室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只有陈平安,缓缓拔出了那根银针。针尖上,凝聚着一滴极其粘稠、颜色深得发黑的污血。他小心地将污血拭去,把针收回木盒。就在针入盒的瞬间,陈平安眼前猛地一黑!视野像是被泼了浓墨,瞬间只剩下模糊的光影轮廓!一股冰冷的虚弱感从脊椎窜上头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扶住了病床栏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陈…陈医生?你没事吧?”小周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扶住他,声音都在抖,“你…你刚才…”
     “我没事,”陈平安用力眨了几下眼,眼前的黑暗如潮水般缓缓退去,视力在几秒内恢复了正常,但那股寒意和瞬间的失明感却清晰得可怕。他强压下心悸,哑声说,“病人脱离危险了,转入观察。”他不敢看周围同事震惊探究的眼神,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抢救室。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他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白大褂。老头的话再次冰冷地砸进脑海——代价!这就是代价!一次短暂的失明!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手里握着的,是双刃剑,是能渡厄、也能引火烧身的业火。
     渡厄针的名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陈平安预想的要大,要快,更要命。那晚工地汉子被“一针定乾坤”的离奇故事,添油加醋地在医院各个角落流传开来。很快,求医者开始找上门,不是挂号,而是直接堵在陈平安的诊室门口、下班路上。
     一个老太太,抱着只通体雪白、眼珠碧蓝的波斯猫,哭得肝肠寸断:“陈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囡囡!它…它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就对着西边窗台发呆,眼睛里像蒙了层灰,怎么叫都没反应!宠物医院说是抑郁症,可药灌下去一点用没有啊!”陈平安起初哭笑不得,可当他凝神细看那只猫时,心头却是一凛。猫那双碧蓝的瞳孔深处,隐约缭绕着一缕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黑气,带着一种阴冷的死寂感。他试着伸出手指想碰触猫头,那猫却猛地炸毛,发出一声凄厉得不像猫叫的嘶嚎,碧蓝的眼珠死死瞪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充满了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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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安不动声色地让老太太把猫放在诊床上。他打开木盒,拈起一根细针。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当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意念完全锁定在那猫瞳孔深处缠绕的黑气上时,他“看”到了更多——那黑气并非无主,隐约勾勒出一个极其模糊、扭曲的、穿着旧式对襟袄的人形虚影,就“贴”在猫的身后!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平安屏住呼吸,手腕极稳地一针扎向猫耳后一个特定的点。针落下的瞬间,那只一直呆滞恐惧的猫,突然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呜咽,碧蓝瞳孔深处那缕黑气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雾气,瞬间消散无踪!猫甩了甩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随即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喜极而泣,千恩万谢地抱着猫走了。陈平安却扶着桌子,眼前再次陷入短暂的黑暗,这次还伴随着几秒钟尖锐的耳鸣。他扶着桌角,指关节捏得发白。
     更诡异的是一个八岁的小男孩,被父母带来时,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唇翕动着,发出梦呓般的低语:“…穿红衣服的姐姐…在天花板上…对我笑…她头发好长…滴着水…”孩子的父母吓得面无人色。陈平安让孩子躺下,手指搭上孩子冰凉的手腕,指尖传来一种湿漉漉、滑腻腻的阴冷感,仿佛摸到了深潭里的水草。他凝神,意念沉入那孩子的恐惧源头,眼前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红衣轮廓,湿漉漉的长发垂落,滴着水…他取针,在男孩印堂和双肩极快地各落一针。针尖落下,男孩猛地打了个寒噤,随即长长舒了口气,眼神恢复了孩童的清明,茫然地问:“妈妈,我怎么了?”而陈平安,在收回针的刹那,感觉一股冰冷的水汽仿佛顺着针尖侵入体内,让他不由自主地连打了三个寒颤,牙齿都磕碰作响。
     诊室的门被敲响,助理小周探进头,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陈医生,外面…又有人等。”
     陈平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每次施针后那种被抽取生命力的虚弱感和短暂的感官剥夺,像附骨之疽:“挂号了吗?什么情况?”
     小周摇摇头,压低声音:“没挂号,指名找您。看着…来头不小。姓吴,吴氏集团的吴董,亲自抱着他女儿来的。就在外面VIP等候区。”
     陈平安的心沉了一下。吴振邦,本地赫赫有名的地产大鳄,跺跺脚金融圈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他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去。VIP区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昂贵定制西装、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正是吴振邦。他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裹在厚厚的白色羊绒毯里,只露出一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像个精致易碎的瓷娃娃。女孩的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吴振邦显然等得不耐烦了,他猛地站起身,抱着女儿直接走向诊室,助理和保镖试图阻拦,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逼退。他径直推开了陈平安诊室的门。
     “你就是陈平安?”吴振邦的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目光锐利如刀,上下扫视着陈平安,仿佛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我女儿,吴雨桐。”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焦灼和痛楚,“一个月前开始嗜睡,越来越严重,现在几乎醒不过来。最好的医院,最顶尖的专家,国内国外都跑遍了!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所有报告都显示她是个‘健康的睡美人!”他语气里的愤怒和绝望几乎要喷薄而出,“听说你有办法?那些怪病,到你手里,一针就好?”
     陈平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吴雨桐苍白的小脸上。他走近几步,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异样感扑面而来。那不是病气,也不是死气,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固定”的生机?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层层捆缚,沉入冰冷的深潭。他伸出手指,想搭上女孩纤细的手腕。
     “别碰她!”吴振邦猛地侧身,像护崽的猛兽,眼神充满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陈平安的手停在半空:“吴先生,不接触,我无法判断。”
     吴振邦眼神剧烈地挣扎了几秒,最终,对女儿安危的压倒性担忧占了上风。他极其缓慢、极其不情愿地将女儿的手腕从毯子里轻轻拉出一点。陈平安的指尖轻轻搭了上去。
     一触之下,陈平安浑身剧震!指尖传来的脉象极其诡异!那脉息微弱,却并非濒死的散乱,而是被一股强大、冰冷、蛮横的外力死死“钉”在了某个极其缓慢、近乎停滞的频率上!仿佛女孩的生命之河,被强行筑起了一道坚固无比的冰坝!更可怕的是,在这股强大的禁锢之力深处,他隐约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渡厄针的独特力量波动!虽然被刻意扭曲、改造,变得冰冷而霸道,但那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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