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觉得自己像被塞进一个不断加压的密封罐里,闷得快要炸裂了。他刚在办公室里被经理王胖子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那些话像冰冷的石子,一颗颗砸在心上。“李伟,项目做成这样,公司不是慈善机构!”王经理唾沫横飞,胖脸涨红,小眼睛里全是刻薄的光,“再这样下去,别说奖金,你的位置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他像驱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赶紧滚去改方案,弄不好,明天就别来了!”
走出办公室那扇沉重的门,李伟觉得整个办公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他缩着脖子回到自己工位,面对电脑屏幕上那个如同烂泥扶不上墙的方案文档,手指悬在键盘上,半天敲不出一个字。房贷月月催命,女儿幼儿园的费用又该交了,老婆小慧那家小服装店的生意,最近也冷清得像结了冰。这一连串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肩膀上,几乎要将他压垮。他疲惫地靠进椅背,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王胖子那张油腻而狰狞的脸。
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家,门锁咔哒一声响,仿佛也带着沉重的叹息。妻子小慧正在厨房忙碌,油烟机嗡嗡作响,她探出头,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回来啦?累了吧?饭马上好。”那笑容里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忧虑。女儿苗苗从她腿边钻出来,像只小雀儿扑过来,脆生生地喊:“爸爸!”李伟弯腰抱起女儿,小家伙沉甸甸的,这重量让他的心也跟着往下坠,他勉强笑了笑,只觉得嘴角僵硬无比。
深夜,整个城市似乎都沉入了睡眠的深潭,只有李伟还在书桌前苦熬。台灯昏黄的光圈里,方案文档依旧面目可憎。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发麻的腿,眼角的余光却猛地捕捉到书桌上方天花板角落的异动。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眼花——那是几只老鼠?它们沿着墙角那根裸露的暖气管,一只接着一只,排成一条笔直的线,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在进行夜间行军。没有一丝杂音,只有极其轻微的爪子在金属管道上刮擦的窸窣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秩序感。它们从容不迫,鱼贯而行,最终消失在墙壁预留的空调管道孔洞里,仿佛从未出现过。李伟僵在原地,后背爬上一股寒意,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客厅角落那个落满灰尘的捕鼠笼——里面的诱饵早已干硬发黑,像个被遗忘的冷笑话。这老鼠大摇大摆地列队游行,算怎么回事?
“小慧!小慧!”李伟压低声音喊道,心怦怦直跳,像要撞出胸膛。
小慧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书房:“怎么了?大半夜的?”
“老鼠……好多老鼠!”李伟指着那幽深的空调孔洞,声音有些发颤,“排着队,就从那儿进去了!简直邪门!”
小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又狐疑地看向李伟:“你是不是改方案改得眼花了?累糊涂了吧?咱家好几个月没见老鼠影了,再说,哪有老鼠排队的?”她打了个哈欠,“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李伟张了张嘴,想争辩,但看着妻子困倦的脸和空洞的空调孔洞,又把话咽了回去。也许……真的是自己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他烦躁地关掉电脑,躺到床上,翻来覆去,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天花板上方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那无声的鼠影,带着诡异的秩序感,在他脑子里反复上演。黑暗中,他睁大眼睛,总觉得天花板的阴影里,藏着无数窥伺的眼睛。
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李伟。白天在公司,他强打精神应付着王胖子变本加厉的刁难,每次经过那经理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都感觉那后面有一双阴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傍晚回到家,刚推开家门,一股饭菜的香气暂时驱散了些许阴霾。他换了鞋,习惯性地走向客厅沙发想喘口气。刚走到沙发边,还没坐下,头顶上方骤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无法忽视的“沙沙”声,像是某种东西在快速摩擦。
李伟猛地抬头。
这一次,他看得真真切切——一只足有硬币大小的黑色蜘蛛,正悬吊在一根几乎看不见的亮晶晶的蛛丝上,就在他头顶正上方,晃晃悠悠地垂降下来。它下落的速度不快不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最终稳稳地悬停在离他鼻尖不到半尺的空气中。那黑色的、长着细密绒毛的身体微微晃动,八条腿舒展着,复眼仿佛在幽幽地凝视着他。
“啊!”李伟惊得头皮发炸,猛地向后跳开一大步,后背重重撞在沙发靠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怎么了?”小慧举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
“蜘蛛!好大的蜘蛛!”李伟惊魂未定,指着那悬停在半空、几乎静止不动的黑家伙。
小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也吓了一跳:“哎哟!这么大个儿!”她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锅铲,就要拍过去。
“别打!”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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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吓了一跳,同时转头。只见对门的张伯不知何时站在了敞开的门边,手里还拎着一小袋垃圾。老人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夹克,精神头却很足,此刻正一脸严肃地看着那只悬停的蜘蛛。
“张伯?”小慧放下锅铲。
张伯慢悠悠地走进来,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那只依旧悬在半空、仿佛被无形丝线钉住的蜘蛛,脸上竟慢慢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混杂着惊讶和一种笃定的了然。他咂了咂嘴,慢条斯理地说:“啧,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打,千万不能打!”
“好东西?”李伟惊魂未定,又添疑惑,“张伯,这玩意儿看着就瘆人,悬人头顶上,算什么好东西?”
张伯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子,眼睛依旧盯着那蜘蛛,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小伙子,不懂了吧?老话儿讲,这蜘蛛啊,有个名堂,叫‘喜蛛!你看它,不慌不忙,悬而不落,垂丝直下,正对着你头顶心……”他转过头,浑浊的老眼里竟闪烁着一丝洞悉世事的亮光,压低声音,“这是‘垂丝报喜!天大的好兆头!说明你家啊,要有大喜事临门了!打了它,就是把喜气打跑了,要倒大霉的!”
“喜蛛?”小慧半信半疑,看看蜘蛛,又看看张伯,“张伯,您可别糊弄我们。这年头,哪还信这些老讲究?再说,喜事?我们家最近……”她想起丈夫的愁眉苦脸,话没说完,只是叹了口气。
张伯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老辈人的权威:“我老头子活这么大岁数,见过的事儿多了!有些东西,老祖宗传下来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年轻人呐,就是不懂敬畏。听我的,别动它,过会儿它自己个儿就上去了。”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你前几天是不是说还看见老鼠排队了?”
李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点头:“是啊!张伯,就在书房暖气管上,一长溜,跟阅兵似的!”
张伯一拍大腿,脸上那点笃定瞬间变成了明显的惊异:“哎哟喂!‘鼠辈成列,主家业兴隆!这也是顶顶好的兆头!两样喜兆都让你家撞上了?小伙子,你这回怕是要走大运了!等着瞧吧,不出三天,准有好事儿砸你头上!”张伯说完,也不多留,又叮嘱了一遍千万别动那蜘蛛,便拎着他的垃圾袋慢悠悠地踱了出去,嘴里还兀自念叨着,“稀奇,真稀奇……”
李伟和小慧面面相觑,再看看那只依旧悬停在半空的黑色蜘蛛,它仿佛一个来自异界的、沉默的预言者。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锅灶上汤水翻滚的咕嘟声和两人有些紊乱的心跳。虽然张伯说得言之凿凿,可李伟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喜事?就凭现在这岌岌可危的饭碗?他只觉得荒谬,然而那“垂丝报喜”和“鼠辈成列”的说法,却又像两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搅动着沉闷的空气。小慧默默放下锅铲,没再说话,但眼神里那点因张伯的话而悄然燃起的微弱希冀,却怎么也藏不住。这小小的家,被一只悬空的蜘蛛和几句古老神秘的谶语,笼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奇异光晕。
接下来的一天,李伟是在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中度过的。王胖子那张油腻的胖脸在眼前晃来晃去,唾沫横飞地训斥着方案里的各种“低级错误”,那些刻薄的词汇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李伟努力集中精神,眼睛盯着屏幕,可眼前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那只悬停在鼻尖前的黑色蜘蛛,还有张伯那双闪烁着神秘亮光的眼睛。“垂丝报喜”……“鼠辈成列”……这些词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搅得他心神不宁。王胖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李伟!你魂儿丢家里了?不想干了趁早滚蛋!明天!明天要是还拿不出像样的东西,直接去人事部结账走人!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王经理。”李伟感觉喉咙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滚蛋?结账走人?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强装的镇定。房贷、女儿的学费、小慧那日渐惨淡的店铺……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张伯那些玄乎的“喜兆”预言,在这冷酷的现实面前,脆弱得像阳光下的一粒泡沫,“噗”地一声,碎了。
浑浑噩噩地熬到下班,李伟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走出写字楼。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色,刺得他眼睛发酸。他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前途一片黯淡。什么喜兆?狗屁!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沉甸甸的,压满了失业的恐慌和对未来的绝望。脚步沉重地走到公交站,挤上沙丁鱼罐头般的晚高峰公交,身体随着车厢摇晃,心却像沉入了冰冷的海底。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他闭上眼,不敢去想小慧和苗苗失望的眼神。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小慧正在摆碗筷,苗苗坐在小凳子上玩积木。看到他回来,小慧脸上挤出笑容:“回来啦?今天怎么样?”那笑容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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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把公文包随手扔在地上,像卸下一块千斤巨石,颓然跌坐在沙发里,双手用力搓了搓脸,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绝望:“还能怎么样?王胖子下了最后通牒……明天……明天要是方案还过不了……”他喉咙哽住,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积压的浊气都吐出来。
小慧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去,变得苍白。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屋子里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苗苗摆弄积木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那些关于蜘蛛和老鼠的奇异预兆,此刻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吃饭吧……”小慧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默默地把饭菜端上桌。晚饭吃得味同嚼蜡,三个人都低着头,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声响。失业的阴影如同实质的乌云,沉甸甸地笼罩在这个小小的屋檐下。
第二天早晨,李伟是被一阵急促刺耳的手机铃声惊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摸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部门同事小赵的名字。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手指有些发颤地滑开接听键。
“喂?小赵?”李伟的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和紧张。
电话那头,小赵的声音像是被什么掐着脖子,又尖又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李哥!李哥!出大事了!天大的事!”
李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失业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怎么了?王胖子……他……他是不是……”
“不是!不是王胖子找你!”小赵急促地打断他,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是王胖子自己!他……他……人没了!”
“什么?”李伟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叫人没了?说清楚!”
“死了!王胖子死了!”小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劫后余生的
第220章 家有喜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