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科学?医学?常识?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那微光,那蠕动的肌肉,那含混古老的咒语……这一切都指向了科学之外的神秘领域。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重组。
老李的念诵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在这令人窒息的六十秒里,办公室内死寂一片,只有老李那低沉古怪的咒语声在回荡,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救护车凄厉鸣笛。
当最后一个古怪的音节落下,老李终于收回了手指。他看也没看周围那些如同见了鬼般呆滞惊恐的众人,只是默默地从自己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工作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他撕开油纸,里面是同样灰白色的细腻粉末。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粉末均匀地撒在铜盆中那浸泡着肠子的血泥上。
说来也怪,那些灰白色的粉末一接触到盆里粘稠的血泥,竟如同盐粒落入雪堆,瞬间消融无踪,仿佛被那血泥完全吸收了。
做完这一切,老李这才长长地、真正地舒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正眼看向旁边魂不守舍、面无人色的老杨,眼神平静得像一口古井,深不见底,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沧桑。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清晰地穿透了救护车越来越近的笛声:
“杨总,让开些吧,医生来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不再那么死灰的陈志,又看了看那盆诡异的混合物,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悲悯的痕迹。“放心,忠心的肠子……自己认得回家的路。”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几名穿着白大褂、抬着担架的急救人员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焦急的保安。
“伤者在哪里?!让开!快让开!”为首的医生大声喊着,迅速指挥队员上前。
当医生和护士们看到陈志腹部的创口和旁边铜盆里的景象时,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那巨大的开放性伤口,那暴露在外的内脏……这简直是凶案现场!
“快!建立静脉通道!加压止血!准备紧急手术!动作快!”医生嘶吼着,迅速指挥团队展开急救。护士们飞快地操作着,止血纱布按上去,瞬间被染得透红。然而,就在医生准备将铜盆里那捧血泥中浸泡的肠子小心放回腹腔时,他猛地愣住了。
“等等!”医生猛地抬手制止了旁边的护士,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志腹部的创口,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了最荒诞的医学奇迹。“这……这创口……”
旁边的护士也凑近一看,瞬间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天啊!医生!这……这创口边缘……它……它在自己收缩?!”
没错!虽然极其缓慢,但那创口边缘的组织,正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的速度,极其顽强地向着中心一点一点地蠕动、靠拢!虽然距离愈合还差得远,但这种超出常理的自愈现象,足以颠覆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急救医生的认知!
医生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周围呆若木鸡的人群,最终停留在蹲在旁边、正默默用一块旧抹布擦拭手上血迹的老李身上。“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谁处理的伤口?!”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质问和探究。
老李只是慢吞吞地站起身,将那块沾血的抹布随意地叠了叠,塞回口袋,对医生的质问置若罔闻。他佝偻着背,端起那个盛放着诡异混合物的铜盆,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脏水盆,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你……”医生还想追问。
“医生!救人要紧!!”老杨如梦初醒,猛地站起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挡在了老李和医生之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老李佝偻的背影,又转向急救医生,“先救我的人!有什么问题,等手术结束再说!快!送医院!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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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被老杨的气势一震,又看了一眼担架上气息微弱但生命体征竟出乎意料稳定的陈志,以及那仍在顽强收缩的创口,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咬牙挥手:“快!抬上担架!保持稳定!小心肠管!通知手术室一级准备!”他不再追问,职业的本能让他将所有疑惑暂时压下,专注于抢救生命。
救护人员迅速而专业地将陈志转移到担架上,固定好,抬起来就往外冲。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老杨焦急地跟在担架旁,就在即将冲出办公室门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老李端着那个暗沉沉的铜盆,已经走到了茶水间的角落。他似乎感觉到了老杨的目光,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佝偻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瘦小单薄。他走到那个饮水机旁,极其自然地拧开了水龙头,清澈的水流哗哗地冲进铜盆里,将里面那些触目惊心的血污、灰白粉末和被血浸透的肠子……一点点冲刷干净。水流卷着暗红色的污物流入下水道,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一切从未发生。
老杨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深深地、无比复杂地看了那个默默洗盆的背影最后一眼,转身跟着担架冲了出去。
警笛声再次撕裂空气,救护车载着生死未卜的陈志和心乱如麻的老杨,呼啸着驶向医院。
手术室的灯亮得刺眼,像一只冰冷无情的眼睛,俯视着走廊里焦灼不安的人群。老杨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瘫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西装上还沾染着陈志的血迹,早已干涸成一片片暗褐色的斑块,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他双手抱着头,十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时间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般缓慢而煎熬。陈志倒下时那双绝望而执着的眼睛,老李那神秘莫测的动作和咒语,铜盆里浸泡的血肠,创口边缘诡异的蠕动……这些画面如同鬼魅的碎片,在他混乱不堪的脑海里疯狂冲撞、盘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手术室上方那盏刺目的红灯终于“啪”地一声熄灭了。
老杨像被电击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门。
主刀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却又混合着强烈困惑的神情。他摘下口罩,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向迎上来的老杨。
“杨先生……”医生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手术……怎么说呢……很‘顺利,但……太不可思议了!”
老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陈志他……”
“命保住了!”医生肯定地说,随即眉头紧紧锁起,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我们打开腹腔准备进行清创和吻合的时候,发现……发现他的肠道虽然因为外力穿刺有多处挫伤和破裂点,但……但主要的大血管竟然奇迹般地避开了!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描述那个超乎常理的现象,“最诡异的是,当我们清理腹腔时,发现那些破损的肠管……它们……它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引导着,竟然大致回到了原本的解剖位置!虽然损伤严重,但位置是对的!这大大降低了手术的复杂度和风险!我们只需要处理那些破裂口和挫伤点就行。这……这简直违背了医学常识!从那么大的创口掉出来,怎么可能自己大致复位?!”医生摇着头,脸上写满了科学被颠覆的茫然,“还有他腹壁上的刀口……我们清创时发现,深层肌肉和筋膜的收缩愈合迹象非常明显,远超正常创伤反应的速度……这简直是……”
医生后面的话,老杨已经听不太清了。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庆幸、后怕和更深邃震惊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避开了大血管?肠子自己回去了?伤口在自行愈合?老李!那个端着铜盆的老李!那句“忠心的肠子自己认得回家的路”!还有那指尖微弱的白光!那含混古老的咒语!这一切碎片,在老杨混乱的脑海里瞬间拼凑成一个惊世骇俗却又无法否认的图景!那个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清洁工……他到底是什么人?!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手段?!
“医生,”老杨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的人……什么时候能醒?”
“麻药过了就能醒,应该快了。他失血很多,脏器也有损伤,需要长时间静养恢复,但……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了。这真的是个奇迹!”医生再次感叹道,语气里依旧充满了困惑和震撼。
当老杨被允许进入重症监护室探视时,陈志已经从麻醉中苏醒过来。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监护仪器。看到老杨进来,他那双因虚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杨……杨总……”他的声音极其微弱,气若游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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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几步抢到床边,一把握住陈志那只没有输液的手。那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老杨只觉得喉头一阵发紧,鼻子发酸,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沉痛而嘶哑的低唤:“小陈……你这傻孩子啊!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干这种傻事啊!”他的声音哽咽了,眼眶瞬间通红,里面滚动着懊悔、心痛和后怕的泪水。他紧紧握着陈志的手,仿佛想把自己的力量和温度都传递过去,也仿佛在抓住某种几乎被他亲手毁掉的东西。
陈志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泪水流得更凶了,但他看着老杨的眼神,却慢慢变得清澈而平静,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洗尽冤屈后的释然和安宁。
“我……我知道……很傻……”他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可……可我当时……真的……真的没办法了……我……我只想让您……看清楚……我的心……在哪儿……”他努力地、极其缓慢地移动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自己缠满厚厚纱布的左腹,“在……在这儿……它……它没变过……”
老杨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他用力地点着头,像个无助的孩子,紧紧攥着陈志的手,哽咽着:“看到了!傻小子!杨总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你的心……你的肠子……都在这儿呢!在左边!一直都在左边!”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出心中翻江倒海的悔恨和那份失而复得的沉重信任。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陈志冰凉的手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这无声的哭泣,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表达他此刻内心的滔天巨浪——对陈志那近乎殉道般忠诚的震撼,对自己轻信、险些酿成大错的悔恨,以及对那个神秘老李的敬畏与困惑。
几天后,当陈志脱离了危险期,转入普通病房,老杨才真正腾出手来处理公司内部那场几乎将他毁灭的危机。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无可辩驳地指向了王明。这个野心勃勃的副总,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复制了老杨的保险柜钥匙,又精心策划了栽赃陈志的戏码,目的就是搞垮老杨最信任的臂膀,趁乱掌控“天枢”项目,甚至取代老杨的位置。当冰冷的证据摆在面前,王明面如死灰,在警察到来前就瘫软在地,精神彻底崩溃。
尘埃落定,公司内部经历了一场疾风骤雨般的清洗。老杨重新掌控了局面,“天枢”项目在经历短暂的风波后,反而因为对手的忌惮和内部的整顿而更加稳固地推进。但老杨的心,却始终无法真正平静下来。那个佝偻的身影,那个暗沉的铜盆,那转瞬即逝的白光,那含混的咒语,还有陈志那自行归位的“忠心的肠子”……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谜团,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几次想找老李好好谈谈。他特意在茶水间“偶遇”过他,也试图在员工通道里叫住他。但老李总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面对老杨探寻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问题,他只是微微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那天在血泊中展现神迹的人根本不是他。他依旧每天默默地擦拭着饮水机、拖洗着地板、清洗着那个边缘磨损的旧铜盆。他擦洗铜盆的动作依旧专注而缓慢,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韵律。有一次,老杨甚至注意到,当老李的手指拂过铜盆内壁某个极其细微的古老纹饰时,那纹饰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润光泽,快得如同幻觉。
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老杨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公司。经过茶水间时,他习惯性地望向那个角落——饮水机旁空空如也。那个总是佝偻着背、默默擦拭铜盆的身影,不见了。老杨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过去。饮水机旁边,那个陪伴了老李不知多少年的旧铜盆,静静地搁在地上,里面空空荡荡,被擦拭得一尘不染,边缘磨损的铜质在晨光下泛着温润内敛的光泽。铜盆下面,压着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便签纸。
老杨的心跳骤然加速。他蹲下身,拿起铜盆,抽出那张便签。上面只有一行用圆珠笔写的、极其朴拙却异常工整的字迹:
>杨总,盆留给他。心长在哪儿,您自个儿,早该看清了。走了。
没有署名。
老李走了。像一滴水蒸发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事部甚至找不到他完整的档案,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和早已失效的联系方式。那个神秘的清洁工,连同他那匪夷所思的手段,都成了这栋冰冷写字楼里一个无法破解的谜,一个只在极少数人心底留下震撼回响的传说。
几天后,老杨带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果篮,再次来到陈志的病房。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治疗和休养,陈志的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血色,只是身体依旧虚弱,需要长时间的康复。
“感觉怎么样?”老杨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拉过椅子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好多了杨总,”陈志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眼神明亮而干净,“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回家静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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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那就好……”老杨点点头,目光落在陈志盖着薄被的左腹位置,那里缠着的纱布已经薄了很多。他沉默了片刻,病房里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终于,他抬起头,看着陈志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郑重:“小陈,那天……你倒下前说的话,杨总……一辈子都忘不了。”
陈志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回想起了那惨烈的一幕,但他很快又放松下来,轻轻点了点头:“杨总,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老杨重复着,他伸出手,隔着薄被,极其轻柔、极其郑重地按在了陈志的左腹——那个曾经被剖开、又被神秘力量缝合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他的手指微微用力,仿佛能感受到纱布下正在顽强愈合的伤口,“这个地方,以后要替杨总……也替你自己,好好护着。”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和力量,“再大的委屈,再难的路,都不准你再干那种傻事!听见没有?你的心,你的肠子,在左边!杨总看得清清楚楚!这就够了!天塌下来,杨总给你顶着!”
陈志的眼圈瞬间红了。他看着老杨,看着那双此刻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保护欲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散了心底最后一丝阴霾和委屈。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听见了,杨总!”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有力。
老杨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又带着点疲惫的笑容。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让陈志好好休息。走到病房门口,他却又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陈志,望着走廊窗外灰蒙蒙的城市天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那个已然消失的神秘老人说话,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是啊……心长在哪儿……我早该看清的……”
走廊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低沉的余音在寂静中缓缓飘散。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阳光费力地穿透云层,在冰冷的高楼玻璃幕墙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明灭不定,如同人心深处那些无法言说、却最终指引方向的幽微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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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剖腹的忠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