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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河坊街的狐仙妻子[1/2页]

聊斋新介 吕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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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坊街的夜雨,滴滴答答敲打着周石那顶老旧红蓝条雨棚,棚下灯泡昏黄,勉强照亮他手下那双断了跟的女式皮鞋。雨水顺着棚布缝隙渗下来,落在他后颈上,冰凉刺骨。
     “这鬼天气!”周石低声咒骂一句,手指被锥子扎了个小口子,冒出血珠。他烦躁地丢下工具,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就在这当口,一股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混进了潮湿的空气里。他一抬头,整个人就愣住了。
     一个穿着素白连衣裙的姑娘不知何时站在了摊子前,雨水沾湿了她乌黑的鬓角,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她没打伞,雨水顺着发梢滑落,可那身白衣竟一点没湿。最让周石心跳漏了一拍的是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深潭里的黑玉,幽幽地看过来。
     “师傅,”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雨滴敲在青石板上,“能修修我的鞋么?”
     她伸出脚,脚上是一双式样很老旧的布鞋,侧面裂开了口子,沾着泥水。周石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鞋:“能,能修!姑娘,快进来避避雨吧,外头冷。”他侧身让开窄小的入口。
     姑娘低头钻进棚子,那股清幽的栀子花香更清晰了。她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小马扎上,看着周石笨拙地穿针引线。棚子太小,周石几乎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微温。他紧张得手心冒汗,针脚歪歪扭扭,半天也没缝好那小小的裂口。
     “让我试试吧。”姑娘忽然开口。
     周石有些窘迫地把鞋递过去。只见她纤细的手指捏着针线,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针尖在布料间灵巧地跳跃,那裂口转眼间便消失无踪,针脚细密匀称得如同机器缝制。周石看得目瞪口呆。
     “好了。”她将修好的鞋递还,抬头对他浅浅一笑。
     周石看得有点痴了,结结巴巴地问:“姑、姑娘贵姓?这么晚了,一个人?”
     “我叫青眉,”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叹息,“没地方去了。”
     周石的心猛地一跳,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要、要不…先在我这儿凑合一下?我、我就住在后面巷子里,地方是小点……”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这破地方,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姑娘住?可青眉抬起头,那双深潭似的眼睛看着他,竟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周石那间十平米不到的出租屋,破旧但被青眉收拾得整洁有序。她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能变出可口的饭菜,能让周石修鞋摊的生意莫名其妙地红火起来。她手指拂过那些破损的皮鞋、皮包,连最难处理的划痕都能瞬间复原如新,光洁得如同从未受过损伤。周石又惊又喜,问过几次,青眉只淡淡一笑:“熟能生巧罢了。”
     那天收摊回来,周石兴奋地晃着手里的几张红票子:“青眉,你看!今天顶过去三天!咱攒攒,过阵子就能盘个小店面了!”他眼里闪着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间亮堂堂的“周记皮具护理”招牌。
     青眉正低头缝补周石一件磨破了袖口的工作服,闻言抬头,眉眼弯弯,在灯光下温柔得像一幅画:“嗯,慢慢来,总会好的。”她放下针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旧笔记本,“这是我记下的账,每一笔都清楚。钱,要省着点花。”
     周石凑过去看,本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娟秀的小字,连买了几根针、几轴线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心头一热,忍不住一把抓住青眉的手:“青眉,你…你跟我好吧!等我有了店,一定让你过好日子!”他的手心滚烫,带着修鞋匠特有的粗糙茧子。
     青眉的手在他掌心里微微颤了一下,没有抽开。她抬起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像蒙了一层雾,有欢喜,也有一丝周石看不懂的忧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
     “周记皮具护理”的小店真的开张了,就在河坊街稍热闹些的地段。青眉的手艺加上周石日渐熟练的技巧,生意蒸蒸日上。周石走路腰板都挺直了几分,连隔壁卖茶叶蛋的张大妈都夸:“小周啊,你可真有福气,讨了青眉这么个又能干又漂亮的媳妇!”
     然而,周石的发小张三却像块甩不掉的烂泥。张三吊儿郎当,叼着烟,一双眼睛总在青眉身上滴溜溜地转。
     “哟,周老板,发达啦!”张三这天又晃荡进店里,一屁股坐在待客的长椅上,翘起二郎腿,鞋尖上沾着泥,“晚上‘皇冠新开业,热闹得很,兄弟带你去开开眼?整天守着这破店,多没劲!”
     周石正埋头给一只名贵的爱马仕包做清洗保养,头也没抬:“不去,忙着呢。青眉说了,晚上得对账。”
     张三嗤笑一声,凑近压低声音:“啧,兄弟,你这不行啊,堂堂大老爷们,被个娘们管得死死的?那地方,啧,灯红酒绿,漂亮妞儿多得是,一掷千金那才叫活法!你守着这针头线脑的,能发什么大财?”他吐了个烟圈,眼神瞟向里间正在整理皮料的青眉,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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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石心里被“一掷千金”这几个字撩拨得有些痒,嘴上还是说:“少来这套,要去你自己去。”
     张三嘿嘿一笑,拍下一张制作粗糙的烫金请柬:“话别说死,晚上八点,‘皇冠顶层,王少组的局,全是咱市里有头脸的公子哥儿!兄弟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给你弄来的机会!去不去,随你!”说完,他晃着膀子走了。
     那张请柬像块烧红的炭,烫得周石坐立不安。王少的名头他听过,家里搞房地产的,真正的富贵公子。他忍不住偷偷看向里间忙碌的青眉,她穿着简单的棉布裙,纤细的背影沉静美好,可张三那句“守着针头线脑能发什么大财”却像苍蝇一样在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股莫名的烦躁升腾起来。晚上七点半,趁青眉去后面小厨房烧水的功夫,周石看着镜子里穿着廉价衬衫的自己,咬咬牙,飞快地套上那件平时舍不得穿、压箱底的西装外套,揣上厚厚一沓这段时间辛苦攒下的、原本打算扩张店面用的现金,鬼使神差地溜出了店门。
     “皇冠”顶层的喧嚣如同实质的浪潮,瞬间将周石淹没。震耳欲聋的音乐,晃得人眼花的炫彩射灯,空气里混杂着昂贵的香水、雪茄和酒精的味道。穿着暴露、妆容精致的女郎穿梭其间。周石像个误入仙境的土包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张三眼尖,一把将他扯进一个巨大的环形沙发卡座里。
     “王少!瞧瞧谁来了?我兄弟周石,周老板!河坊街数一数二的皮具护理专家!”张三夸张地拍着周石的背。
     主位上坐着的年轻人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王少穿着件花里胡哨的丝绸衬衫,领口敞着,手腕上一块金表亮得晃眼。他随意地扫了周石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算是打过招呼,眼神里那种居高临下的淡漠让周石浑身不自在。
     “周老板?坐。”王少随意地挥挥手,立刻有穿着紧身短裙的姑娘端着水晶杯过来,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冒着细小的气泡。周石认出那是电视广告里的名贵洋酒,一瓶顶他几个月收入。他局促地坐下,冰凉的水晶杯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周老板是做皮具生意的?”王少懒懒地问,手指间夹着粗大的雪茄,烟雾缭绕。
     “啊…是,小本经营,修修鞋,保养保养皮包什么的。”周石的声音在震天的音乐里显得又干又小。
     “皮具啊…”王少吸了口雪茄,慢悠悠地吐着烟圈,“玩过德州扑克没?那绿绒面的赌台,才是顶级的皮子。”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蛊惑的笑意,“光靠缝缝补补,能挣几个钱?男人嘛,得有点胆魄。怎么样,玩两把?小赌怡情。”
     周围几个同样穿金戴银的年轻人也跟着起哄:“就是,周老板,试试手气嘛!”“王少今天手风不顺,指不定你能赢大的呢!”
     张三也在旁边猛戳周石的腰眼,低声怂恿:“上啊兄弟!赢了王少一局,够你修一年破鞋!机会难得!”
     周石看着那张铺着墨绿色丝绒的赌台,灯光下,绒面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他口袋里那沓厚厚的、带着青眉整理账目时指尖温度的钞票,此刻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大腿。酒精开始上头,周围那些艳羡的目光和王少看似随意的挑衅,像无数只小手推着他。他猛地灌下杯中剩下的酒,一股灼热的豪气直冲脑门,豁出去般地抽出那沓钱拍在桌上,声音因紧张和激动有些变调:“玩就玩!”
     赌局一开始,周石手气竟出奇地好,连赢了两把不大的。看着面前堆起一小摞花花绿绿的筹码,听着张三在旁边兴奋地大呼小叫“兄弟你行啊!”,周石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脸颊发烫,眼睛放光。原来这就是赢钱的感觉?原来被人围着叫“周老板”这么痛快!他早把青眉的叮嘱、那个记满收支的旧笔记本抛到了九霄云外。下注的筹码越来越大,动作也越来越放肆,学着王少的样子,把筹码往台子上潇洒地一推。然而,好运气就像指缝里的沙子,很快就溜走了。接下来几把,他输得一塌糊涂。面前小山般的筹码迅速坍塌、消失。他额头的汗冒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牌面,手指微微发抖,把口袋里剩下的钱全部掏出来,换成了最后的筹码,孤注一掷地押了下去。
     牌面翻开的瞬间,周石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沙发里,脸色惨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没了,全没了。那厚厚一沓钱,那凝聚着青眉无数个夜晚对账的心血、承载着他们小店扩张梦想的钱,转眼间就变成了别人面前冰冷的筹码。震耳的音乐此刻像尖利的嘲笑,射灯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啧,周老板,手气差了点儿啊。”王少慢条斯理地收拢着赢来的筹码,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眼神扫过周石惨白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要不再来点?我借你?利息嘛,好说。”他旁边的跟班也嘻嘻哈哈地附和着。
     张三也凑过来,带着一身酒气:“是啊兄弟,翻本啊!怕什么,有王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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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羞耻和绝望攫住了周石。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桌上的空酒瓶,哐当一声脆响摔得粉碎。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血红的眼睛狠狠瞪了王少和张三一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纸醉金迷的魔窟。
     凌晨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周石滚烫的脸上。他失魂落魄地推开小店的门,一眼就看到青眉坐在灯下。她面前的旧账本摊开着,旁边还放着半碗早已冷透的面条。听到门响,她抬起头,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愤怒质问,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悲伤。她的眼睛依旧那么黑,却像两口枯井,失去了所有光亮。
     “回来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周石不敢看她的眼睛,羞愧和残余的酒精让他浑身发抖,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声音嘶哑:“青眉…我…我对不起你…钱…钱没了…”
     “去哪了?”青眉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周石心上。
     “赌…赌输了…”周石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小小的店铺。过了许久,久到周石几乎窒息,才听到青眉极轻极缓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和失望。
     “周石,”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冷得像冰,“我早说过,张三不是善类,那等地方,是吃人的窟窿。那些人的钱,是血,是孽,沾不得。”她的目光锐利地刺向他,“你只看到他们人前的风光,可曾想过人后的肮脏?王少?他父亲起家的第一桶金,是强拆逼死人命换来的!他的钱,每一张都带着怨气!你…你怎么就听不进一句劝?”
     周石被这从未有过的严厉质问和话语里透出的惊人信息震住了,他猛地抬起头,辩解的话冲口而出,带着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够了!少在这装神弄鬼教训我!什么怨气不怨气的!你就是看不得我痛快!看不得我像个人样地活一回!整天就知道省省省,记记记!烦不烦?我受够了!”他像头暴怒的狮子,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小凳子,发出巨大的声响。他喘着粗气,指着青眉,口不择言地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个没爹没妈、来历不明的野女人吗?装什么清高!要不是我收留你,你指不定在哪儿要饭呢!”
     话一出口,周石自己都愣住了。他看到青眉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拳击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先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涌上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碎裂般的哀伤,浓烈得让周石窒息。她死死地盯着他,眼神复杂得如同千年古井被投入巨石,那里面翻涌的痛楚和绝望,让周石瞬间如坠冰窟,酒醒了大半,一股灭顶的悔意攫住了他。
     “青眉…我…我不是…”他慌乱地想上前,语无伦次地想解释。
     青眉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用一种周石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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