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墙上的钟：34;超过36小时了...34;
第七天清晨，阳光刺破云层时，孩子尿检报告上的胆红素指数终于回落。赵炳的白大褂皱得像咸菜干，徐登的布鞋底还粘着碾碎的药渣。两人瘫在候诊椅上，中间隔着喝剩的半壶西洋参茶。
34;你那水飞蓟...34;赵炳嗓子哑得像砂纸，34;提纯方法有问题。34;徐登摸出根艾条当烟抽，34;总比某些人把谷胱甘肽当葡萄糖打强。34;沉默半晌，两人突然同时笑出声，惊飞了窗外晾衣绳上的麻雀。
霜降那天，医学院来了群参观的学生。穿白大褂的年轻人举着手机拍药柜里的蝎子干，有个胆大的女生指着墙上锦旗问：34;听说两位老师救过中菌毒的孩子？34;赵炳推了推眼镜，34;那是多学科协作的成果。34;徐登往紫砂壶里扔枸杞，34;主要靠老赵半夜偷我的药方。34;
学生们哄笑中，急救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担架上的老人不断咯血，暗红色的血块染红了被单。赵炳的手已经按在颈动脉上，34;肝硬化静脉曲张破裂...徐登！你的三七粉还有多少？34;
34;早改良成喷雾了。34;徐登晃了晃金属罐，34;配合你的内镜套扎术？34;赵炳给患者插管时突然笑了，34;这次你先上？34;徐登把喷雾罐抛过去，34;尊老爱幼，您先请。34;
玻璃门被风撞开，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在诊室里横冲直撞。老人喉间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暗红血沫从气管插管的缝隙里喷出来，溅在赵炳的银边眼镜上。
34;静脉曲张破裂超过五分钟了！34;赵炳的镊子夹着止血棉，指尖能感受到血液奔涌的力度，34;血压掉到70了！34;徐登的三七喷雾罐咔嗒咔嗒空响，他转身踹开中药柜最底层的抽屉，34;还有这个！34;
一个青花瓷坛被摔碎在地，深褐色的药膏像凝固的血块。徐登徒手挖起一大坨拍在老人腹部，34;白芨配海螵蛸，唐代军医用的金疮药...34;话音未落，监护仪的警报声骤然停歇——不是好转，而是心跳归零的平直声。
赵炳的拳头重重砸在老人胸口，34;肾上腺素1mg静推！34;护士哆嗦着找不到血管，徐登的银针已经扎进内关穴，34;帮我托住他后颈！34;两人交叠的手掌下，老人干瘦的身体突然虾米般弓起，呕出半盆发黑的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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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食道静脉压力降了！34;赵炳的额发被汗水粘在镜框上，34;准备套扎器！34;徐登却按住他拿内窥镜的手，34;等我这贴药膏成形...34;话音未落，老人再次抽搐，套扎器的金属头在食道里划出血痕。
围观的学生们发出惊呼。有个穿破洞牛仔裤的男生突然举手：34;教授说过可以用TIPSS分流术...34;赵炳猛地转身，白大褂带翻了器械盘，34;这里不是三甲医院！34;徐登却眯起眼：34;你说的那个什么丝，是不是在肝门静脉开洞？34;
凌晨两点的手术灯下，赵炳对着B超影像比划穿刺点，34;要是有DSA设备...34;徐登正在蒸煮奇怪的药包，34;华佗当年用麻沸散开颅，你现在连个造影机都没有？34;说着把冒着热气的药包敷在老人肝区，34;试试这个芒硝大黄热敷，或许能撑到救护车来。34;
奇迹发生在破晓时分。当市医院的救护小组冲进诊所时，老人居然自己扯掉了氧气面罩：34;我要撒尿...34;满屋子的医学精英看着徐登递过来的夜壶，赵炳的白大褂口袋里还插着半截艾条。
冬至那天，诊所来了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摸着鎏金袖扣打量混搭风的中西药柜，34;我们集团打算投资连锁诊所...34;赵炳正在给糖尿病患者换药，34;现有设备只能做基础诊疗。34;徐登头也不抬地捣着药杵，34;祖传秘方不外卖。34;
男人笑着展开企划书，34;二位救人的视频在网上有百万点击，如果加盟我们...34;他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绽开暗红血花。赵炳的瞳孔骤然收缩，34;多久了？34;徐登已经捏住男人手腕，34;寸口脉结代...34;
CT片插在灯箱上时，整个诊所鸦雀无声。赵炳用激光笔点着肺部阴影，34;中央型肺癌，已经包裹住肺动脉。34;徐登在药柜前徘徊，34;白花蛇舌草加半枝莲...34;话音未落，男人突然大笑：34;早听说两位神医，果然...34;
化疗药的味道和中药苦香在病房里厮杀。赵炳盯着不断恶化的血象报告，34;骨髓抑制太严重了。34;徐登把阿胶膏切成小块，34;配上我的归脾汤试试？34;两人第无数次争吵被心电监护仪的警报打断——男人发生了室颤。
除夕夜的雪落在诊所窗台。赵炳给男人注射完最后一支靶向药，34;癌细胞还是在扩散...34;徐登正在熬煮紫杉醇药汁，34;《本草拾遗》里说东北红豆杉...34;突然，男人抽搐着扯掉输液管，34;让我死个痛快！34;
正月十五的月亮滚圆。男人最后一次走进诊所，西装笔挺得像要参加宴会。34;给我开点止痛药吧。34;他笑着拍拍真皮沙发，34;这套家具留给更需要的人。34;徐登默默推过一碗琥珀色汤剂，34;罂粟壳煎的，不伤胃。34;赵炳在处方单上签字的手顿了顿，终究没写杜冷丁。
惊蛰雷响那天，男人的葬礼在南山公墓举行。赵炳发现墓碑前放着束罕见的冬虫夏草花，徐登的布鞋底还沾着墓园新泥。两人一左一右站着，像两个沉默的门神。
34;要是早点发现...34;赵炳的领带被风吹得翻卷。徐登掏出个油纸包，34;他最后那天塞给我的。34;展开是张泛黄的药方，右上角钢笔字龙飞凤舞：1998年6月，徐氏止血散与赵氏吻合术联合治疗犬类股动脉损伤实验记录。
记忆如暴雨倾盆。那年医学院后巷，穿白大褂的研究生和青布衫的赤脚医生为救流浪狗吵得面红耳赤。赵炳记得自己偷了实验室的缝合线，徐登想起对方翻墙送来退烧药。后来小狗还是死了，两人在解剖室熬到天亮，发现中药止血剂与显微外科结合的奇效...
34;原来是他把实验数据卖给药厂...34;徐登的指甲掐进掌心。赵炳摘下起雾的眼镜，34;所以我们毕业后一个被西医除名，一个被中医协会除籍...34;二十年谜底揭晓时，山脚下传来救护车的呜咽，新的病患正在等待，而两个老对手的背影渐渐重叠在苍茫暮色里。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诊所招牌，徐登蹲在屋檐下熬膏方，陶罐里翻滚着深褐色的药汁。赵炳拎着CT片从里屋出来，白大褂上沾着碘伏的黄色痕迹。
34;胃癌晚期那个老太太，34;赵炳把片子插在晾衣绳上，34;止疼泵都压不住了。34;徐登往药汁里撒了把朱砂，34;试试这个五石散，王羲之当年服的上品。34;赵炳突然抢过药勺，34;你他妈疯了？这玩意儿含汞！34;徐登却笑起来，34;总比吗啡强，至少能看见兰亭集序的幻象。34;
两人在雨中对峙，药勺上的朱砂滴滴答答落进泥水里。远处传来鞭炮声，不知是谁家新生儿满月。赵炳突然松了手，34;掺点我的镇静剂，能延缓毒性发作。34;徐登摸出个翡翠鼻烟壶，34;早混进去了，你这西医脑子转得慢。34;
秋分那天，老太太在睡梦中离世。女儿送来幅刺绣，左边是听诊器，右边是银针，中间绣着34;医者仁心34;。赵炳把刺绣挂在中药柜和西药架中间，徐登偷偷在听诊器图案上补了朵三七花。
第一场雪落下时，卫生局的人来送锦旗。领导握着两人的手说了许多34;中西医结合典范34;，临走前指着墙上的营业执照：34;该换个正规名字了。34;徐登往火盆里扔着艾草，34;我看39;济世仁心39;挺好。34;赵炳给领导递上热茶，34;二十年前就注册过了。34;
炉火噼啪作响，营业执照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注册日期赫然是1998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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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老徐和老赵[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