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与玄鉴镜同源的微光。
小林正对着笔录本回忆歹徒的体貌特征,笔尖在纸面划过的沙沙声,混着远处警笛的余音,让这寂静的山夜多了几分烟火气。“刀疤脸左手虎口有个月牙形疤痕,”他忽然停笔,“刚才搏斗时我看清了,那疤痕边缘很新,像是被什么锐器划的,说不定是处理文物时不小心弄的。”
陈轩点头,目光掠过被警戒线围住的大殿。月光重新落回那幅《溪山行旅图》上,补过的朱砂印记在夜色里像颗暗红的痣,他忽然想起字帖末尾那行模糊的题跋——“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这分明是《桃花源记》里的句子,却被米芾的笔锋写得剑拔弩张,最后一笔的飞白竟与壁画瀑布的水花轮廓重合。
回程的车上,小林捧着玄鉴镜反复打量:“师父,您说伪古堂怎么知道字帖藏在这儿?我们出发前连目的地都没对外说过。”他用衣角擦拭镜背的铜锈,星图边缘的北斗第七星突然亮起,在车窗倒影里投下一点蓝光。
车窗外的树影飞速倒退,陈轩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他想起三年前在玄山氏旧宅见到的那幅残卷,卷尾同样有半行“山有小口”,当时只当是巧合,现在看来两处题跋怕是藏着关联。“他们能找到这儿,说明队伍里有懂玄山氏暗号的人。”陈轩指尖在镜缘摩挲,镜身传来细微的震颤,“玄山家族的密语体系,从来都是字画藏谶纬,笔墨藏机关。你记不记得,伪古堂上个月拍卖的那幅《松风图》?画里的松针其实是用小篆‘藏字拼的。”
话音刚落,手机突然震动。是文物馆的老周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是《蜀素帖》展开的全貌,高清镜头下,那些看似自然的墨色晕染处,竟有极细微的划痕。陈轩放大图片,发现“拟古”二字的捺笔末端,划痕组成了个极小的“水”字,笔画间还残留着极淡的朱砂粉末——与壁画暗格的印记同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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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去市局。”他突然开口,小林猛地踩了脚刹车,轮胎在路面擦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路边槐树上的夜鹭。
恒温库的制冷机嗡嗡作响,寒气透过防护服渗进来。陈轩戴着防冻手套,再次展开《蜀素帖》。在专业灯光的照射下,那些隐秘的划痕愈发清晰:“瀑”字的竖钩里藏着三道横线,“江”字的三点水其实是三个微型箭头。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紫光灯,光束扫过纸面时,“水”字周围立刻浮现出淡绿色的荧光——这是玄山氏特有的雌黄调墨法,将硫磺与藤黄按比例混合,遇紫外线才会显色,民国后就已失传。
“您看这里!”老周指着“暮春三月”的“春”字,紫光灯下,偏旁“日”的轮廓里,竟藏着个微型罗盘图案,指针正对着帖首的“蜀”字,针尾刻着个极小的“玄”字印章。
陈轩忽然想起古寺壁画里的瀑布,水流走向恰好与字帖中“瀑”字的竖钩重合。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宣纸和朱砂,依着划痕的走向临摹,半小时后,纸上竟出现了幅简化的水系图——三条支流汇向一个月牙形的湖泊,湖中心标注着个“玄”字,旁边还有行极小的批注:“水深三丈,石为舟。”
“这是玄山湖的旧貌。”李队长凑过来看,呵出的白气在灯柱上凝成水雾,“三十年前修水库,把原来的湖底都淹了。我小时候去捞过鱼,记得湖中心有块黑礁石,形状像艘小船。”
紫光灯扫到帖尾的骑缝章时,陈轩突然停住。印章左侧的留白处,有行用淡墨写的小字,不仔细看就像纸面上的水渍:“丙夜观星,北斗指卯,水落石出。”他指尖点过那行字,墨迹下的宣纸微微发皱,显然是书写时用力过重所致。
“丙夜是三更天,北斗指卯对应方位是正东。”小林迅速翻出手机里的星图软件,屏幕光照亮他兴奋的脸,“明天就是农历十六,月出正圆,正好是观星的好时候。而且天气预报说后半夜有落潮,水库会泄洪,水位能降半米多!”
陈轩盯着水系图里的月牙湖,忽然想起玄山氏宗谱里的记载:玄山湖底有座沉没的祭坛,是家族历代存放秘宝的地方,祭坛入口用千年阴沉木封堵,需借星月之力才能开启。他抬头看向恒温库的时钟,指针正指向午夜十二点,距离丙夜还有三个时辰,表盘的反光里,玄鉴镜的星图似乎又开始转动了。
“备船。”他将临摹的水系图折好塞进衣兜,纸张边缘硌着口袋里的玄鉴镜,传来熟悉的温润感,“我们去玄山湖。”
凌晨三点的湖面泛着冷光,像块巨大的墨玉。渔船的马达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惊得水面掠过一群银鱼。陈轩站在船头,玄鉴镜平放在掌心,镜面倒映着北斗七星,勺柄果然正指向正东方向,星斗连线处的蓝光与水面的波光交织,仿佛在指引方向。湖水在船底汩汩流淌,月光透过水波,能隐约看到水下模糊的建筑轮廓——那是被淹没的玄山氏祠堂飞檐。
“就在这附近。”李队长指着声呐探测器,屏幕上的红色光点正稳定地闪烁,像颗跳动的心脏,“水深十七米,底下有个三十米见方的石台,边缘有台阶,肯定是人为修的。”
小林操控着水下机器人,摄像头传回的画面里,长满青苔的石台上,果然有个与字帖里一模一样的罗盘凹槽。凹槽边缘刻着的缠枝纹,与《蜀素帖》的装裱锦缎纹样完全一致。陈轩让机器人将携带的荧光粉撒在凹槽里,粉粒顺着水流聚集,渐渐显露出与紫光灯下相同的图案,连指针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北斗指卯,该落石了。”陈轩盯着手表,秒针指向三点四十五分时,他按下机器人的机械臂按钮。金属臂精准地插入罗盘中心的圆孔,顺时针旋转三圈——这是玄山氏器物的通用开启手法,他曾在祖传的青铜鼎上验证过。
水下突然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是巨石移动的轰鸣,震得船身微微晃动。摄像头剧烈晃动了几下,镜头溅上浑浊的泥沙,再次稳定时,石台中央裂开一道两米宽的缝隙,露出里面黑沉沉的通道,通道壁上隐约可见凿刻的梵文。
“下去看看。”陈轩示意机器人深入,画面里出现了级级向下的石阶,每级台阶的边缘都有个小圆坑,恰好能容纳一颗佛珠。墙壁上嵌着早已熄灭的油灯台,灯芯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像是不久前还被点燃过。走到通道尽头,是间圆形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个与古寺暗格同款的樟木盒子,盒盖上的锁扣是黄铜打造的双鱼形状,与玄鉴镜的边缘纹饰遥相呼应。
机器人将盒子托出水面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洒在盒身的水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陈轩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玉器,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卷,边缘用红绸包裹,绸面上绣着玄山氏的族徽——北斗七星环绕着一个“玄”字。展开来看,竟是张标注着玄山氏所有藏宝点的地图,每个红点旁都用朱笔写着日期,最近的一个就在三天后——城郊废弃的瓷窑厂,旁边批注着:“龙窑火起,瓷中藏章。”
“伪古堂要找的,恐怕不止《蜀素帖》。”他指尖点过地图上的瓷窑厂,那里距离古寺不过二十里,早年以烧造仿宋瓷闻名,“他们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多,说不定早就破解了其他藏宝点的暗号。”
羊皮卷的角落,有行与字帖题跋相同的笔迹:“瓷有裂痕,内藏玄机。”陈轩忽然想起伪古堂的仓库里,确实堆着不少待修复的古瓷,那些看似普通的裂痕里,或许就藏着下一个密语。他将羊皮卷凑近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松烟墨味,混杂着窑火特有的硫磺气息,仿佛能看见当年玄山氏族人在灯下绘制地图的身影。
朝阳跃出湖面时,渔船开始返航。陈轩将羊皮卷交给李队长保管,自己则握紧了玄鉴镜。镜面中,北斗七星的位置渐渐偏移,勺柄指向了西方,那里正是瓷窑厂的方向,镜底隐隐浮现出一个瓷器的轮廓,仿佛在预示着下一段旅程。
“三天后,该去会会他们了。”他望着远处的炊烟,镜身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在应和他的话,又像是在提醒着什么未被察觉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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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物为引:百年文脉的守护者(八十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