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抬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李明紧绷的胳膊肘。她的指尖冰凉。
“妈,”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带着一种刻意放低的柔顺,目光终于投向病床上怒气未消的婆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我伺候您是应该的,是我本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可能……是我有些地方没做好,不合您心意。您要是不满意,直接跟我说,我改。”说完,她又转向李明,手上微微用了点力,带着恳求,“你也别跟妈吵了,她还病着,得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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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猛地转头看她。病房顶灯的光线清晰地照进她眼底,那里面交织着疲惫的血丝和一种近乎麻木的隐忍。这眼神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剐在他心口。他几乎是粗暴地甩开了林静拉着他的手,声音因为心疼和憋屈而拔高,甚至有些变调:“改什么改?你有什么错?是她不讲道理!”
“笃笃笃……”恰到好处的敲门声响起。年轻的护士端着换药盘,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走进来,目光在剑拔弩张的母子俩和垂着眼站在一旁的林静身上快速扫过,笑容里多了几分尴尬的僵硬。
“阿姨,该换药了。”护士的声音刻意放得轻快,“家属都消消气哈,病人最需要的就是静养,情绪激动影响恢复。”
母亲紧绷的身体像被抽掉了一部分力气,恨恨地剜了李明和林静一眼,猛地扭过头去,只留给他们一个固执而僵硬的背影,面朝墙壁,无声地表达着最强烈的抗议。护士手脚麻利地操作着,病房里只剩下撕开包装袋和镊子碰撞的轻微声响。
林静默默地站在一旁,护士需要棉签,她就无声地递过去;护士换下的敷料要丢,她就轻轻掀开垃圾桶盖。她的动作熟练而安静,像一道无声的影子。等护士端着托盘离开,带上了门,她才重新走到保温桶旁。
她拿起碗,盛了小半碗熬得金黄软糯的南瓜粥,小心地吹了吹,端到母亲病床的小桌板上,声音放得极柔:“妈,您吃点吧,放了点南瓜,软和,好消化。”粥碗散发着温润的热气,轻轻氤氲开。
母亲纹丝不动,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那碗粥根本不存在。
林静端着碗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几秒,然后默默地、稳稳地将碗放在了小桌板上。她又盛了一碗,走到李明面前,递过去:“你也吃。”
李明没接,他的目光像被焊在了林静脸上,盯着她强撑出来的平静,盯着她眼底那层挥之不去的、浓重的倦意。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痛楚和不解:“林静,你别这样……别老这么委屈自个儿,行不行?”
林静微微低下头,避开了他灼人的目光。她拿起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金黄的粥,细腻的米粒和南瓜泥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温暖朴实的甜香。搅动的动作很轻,勺子偶尔碰到碗壁,发出细微的叮当声,在这沉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妈生病呢,”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命,“跟她置什么气呀。”她顿了顿,勺子停住,目光落在微微晃动的粥面上,声音更轻了,却清晰地钻进李明耳朵里,“再说了,她是你妈……我让着点,应该的。”
李明胸口猛地一窒,像被那碗温热的粥堵住了气管。他护着她,吼出那些话,是想替她挡掉那些无理的苛责,是想让她不必再这样低眉顺眼。可她的退让,她的“应该”,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他刚才所有的愤怒和理直气壮,只留下一种更加尖锐的刺痛和无力。他像个抡圆了拳头却砸进棉花里的莽夫,所有的力气都落了空,只剩下尴尬和茫然。
他僵在原地,目光从林静低垂的、掩藏着无尽疲惫的侧脸,移向病床上那个固执地背对着他们、连粥碗热气都拒绝接受的母亲身影。一个是他血脉相连的根,一个是他后半生相依的藤。根在病痛中变得尖刻而不知餍足,藤则在无休止的付出与委屈中默默承受,日渐枯萎。
病房里只剩下那碗南瓜粥袅袅升腾的热气,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力地扭动、飘散,最终融入冰冷的空气。李明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块吸饱了水、沉甸甸的巨石,又冷又硬,压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也喘不过气。那碗粥的暖意,此刻只烫得他心口发慌。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远远近近,织成一片模糊而疏离的光海。这间小小的病房,像一个被遗弃在喧嚣边缘的孤岛,被暮色和消毒水的味道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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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8章 谁是谁非[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