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转动的轻响如同惊雷炸在韩默紧绷的神经上。他屏住呼吸，身体紧贴舱壁，手中的金属扳手微微抬起。医疗舱内仪器的滴滴声此刻显得格外刺耳，盖过了门外细微的动静。
门把手缓缓转动，停顿了一秒，然后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走廊昏黄的灯光斜斜地刺入医疗舱，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韩默的肌肉绷紧到极限，随时准备暴起攻击。
“别紧张。”一个刻意压低的女声从门缝传来，带着北欧口音的英语，“是我，安娜。”
门缝扩大，安娜·索尔森那张苍白的脸出现在门口。她没有穿甲板上的防水工作服，而是一件宽松的灰色毛衣和牛仔裤，浅金色的马尾松散地垂在肩头。灰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浅淡，几乎透明。她站在门口，没有贸然进入，目光越过韩默，落在病床上昏迷的米哈伊尔身上。
“你想干什么？”韩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他微微侧身，挡住安娜投向米哈伊尔的视线，扳手在身后握得更紧。
安娜收回目光，直视韩默的眼睛。她的表情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救你们。”她同样压低声音，“如果你们还想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韩默的瞳孔微微收缩。安娜的话语里没有威胁，只有陈述事实般的冷静。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纤细的手腕上没有武器，宽松的毛衣口袋看不出藏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远比外表危险。
“解释。”韩默简短地命令道。
安娜轻轻关上身后的门，但没有完全关紧，留了一条缝隙以便监听走廊的动静。她靠在门边的药柜上，语速很快：“我父亲刚才召集船员开会，不是讨论救援事宜，而是讨论如何处理你们。船上有几个…特殊的人，他们认出了那孩子额头的印记。”她指了指米哈伊尔，“他们建议立刻把你们送回发现的海域，扔回海里。”
韩默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但面上不动声色：“为什么？我们只是遇难者。”
安娜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别装了。那印记是‘回声计划的标志，而你们身上的伤…不是普通事故造成的。”她的目光扫过韩默包扎的手臂，“‘守望者的粒子束武器留下的伤口，我见过太多次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韩默胸口！安娜不仅知道“回声”，还知道“守望者”！她是谁？普通的渔船船长女儿不可能知道这些绝密信息！
似乎看出了韩默的震惊，安娜摇摇头：“没时间细说。现在船上有两派意见——我父亲和大部分船员主张把你们送到最近的挪威海岸警卫队；但另一派，包括大副和轮机长，坚持要立刻‘处理掉你们。他们正在前舱争论。”她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睛直视韩默，“最多再有十分钟，就会有人来医疗舱。如果是海岸警卫队派，你们暂时安全；如果是另一派…”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韩默的大脑飞速运转。安娜的话有几分可信？如果她属于“处理”派，为何要来警告？如果她站在他们这边，动机又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他直接问道。
安娜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一丝近乎痛苦的复杂情绪闪过她苍白的脸庞。“因为…我也是‘回声的产物。”她轻轻拉起左臂的毛衣袖子，露出手腕内侧一个细小的、已经淡化的幽蓝色印记，形状与米哈伊尔的相似，但简单得多，“E2系列，第二批实验体。我逃出来了，但代价…”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异于常人的浅淡虹膜，“…永远留在了我身上。”
韩默的呼吸一滞。安娜也是实验体？那么她认出米哈伊尔就不奇怪了。但她的立场仍然可疑——为何会在这艘渔船上？她父亲知道她的身份吗？
仿佛读懂了韩默的疑虑，安娜放下袖子，语速更快：“我父亲不知道。十五年前，他在挪威海域捕鱼时发现了我，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小女孩。他收养了我，但我的记忆…很混乱。直到三年前，一些记忆碎片开始回来，我才知道自己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现在，他们想抓回所有活着的实验体，包括我。如果船上那些人发现我的身份…”
她没有说完，但韩默明白了——安娜和他们一样，都是猎物。
“所以你的计划是？”韩默稍微放松了扳手，但警惕未减。
安娜深吸一口气：“船底有个秘密舱室，是我偷偷改造的，用来躲避…某些时候的扫描。我们可以暂时藏在那里，等船靠岸后再想办法离开。”她看了看米哈伊尔，“但必须快，他撑不了多久了。”
韩默转向病床。米哈伊尔的呼吸微弱但平稳，背部的伤口被船医妥善处理过，但确实需要更专业的医疗。留在这里等海岸警卫队似乎是更安全的选择——如果安娜说的是真的。但如果她撒谎，如果“处理”派占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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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舱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几个粗犷的男声提高了音量，接着是奥拉夫船长愤怒的呵斥。安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在投票！”她急促地说，“没时间了！相信我，如果被另一派抓到，他们会立刻把你们扔回海里喂‘守望者！那些探测器很可能还在附近海域搜索！”
韩默做出了决断。他迅速走到病床边，小心地拔掉米哈伊尔的输液管和监护电极，用床单将男孩裹住，轻轻抱起。男孩的身体轻得可怕，像一具包着皮的骨架。
“带路。”他对安娜简短地说。
安娜点点头，轻轻推开门缝观察走廊，然后示意韩默跟上。他们悄无声息地溜出医疗舱，沿着昏暗的走廊向船尾移动。远处前舱的争吵声越来越激烈，掩盖了他们轻微的脚步声。
“海妖号”是一艘中型拖网渔船，内部结构复杂，走廊狭窄曲折，充满了鱼腥味和机油味。安娜对路线极其熟悉，带着韩默避开几个主要的工作区域，七拐八绕地来到船尾一个不起眼的储物间前。
她迅速输入密码——韩默注意到那是“0420”，可能是她的生日——储物间的电子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里面堆满了渔网配件和维修工具，看起来毫无异常。安娜示意韩默进来，然后反锁了门。
“帮我移开这个。”她指着角落里一个沉重的工具箱。韩默单手抱着米哈伊尔，用另一只手和安娜一起将箱子推到一边，露出下面一块看似普通的金属地板。
安娜蹲下身，在边缘摸索了一下，然后用力一掀——一块伪装的地板被掀开，露出下方一个黑洞洞的垂直通道和一把金属梯子！
“下面是我改造的密室。”安娜低声解释，“原本是船上的一个备用储物舱，我偷偷加装了屏蔽层，能躲过大多数扫描。下去后别开灯，用这个。”她递给韩默一个小型手电筒，“我得回去制造不在场证明，否则他们会怀疑。等安全了我会来找你们。”
韩默审视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又看了看安娜苍白的脸。信任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极其危险，但眼下似乎别无选择。
“为什么帮我们？”他再次问道，声音低沉，“你可以自己躲起来，不必冒险。”
安娜的灰蓝色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因为…他是E3系列。”她指了指米哈伊尔，“最后的完整实验体。而我…只是残缺的E2。他们对他做的…比我经历的还要可怕。”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也许救了他，就能救我自己。”
没等韩默回应，前舱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安娜的脸色骤变！
“他们做决定了！快下去！”她急促地推了推韩默，“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我会尽量引开他们！”
情况紧急，韩默不再犹豫。他单手抱着米哈伊尔，另一只手抓住金属梯子，小心翼翼地进入垂直通道。安娜迅速将伪装地板复原，又将工具箱推回原位。韩默最后听到的是她急促的耳语：“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声！”
黑暗瞬间吞噬了他们。垂直通道只有约两米深，底部是一个不足三平米的狭小空间。韩默的脚触到实地后，立刻侧身靠墙，给怀中的米哈伊尔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男孩依旧昏迷，但呼吸还算平稳。
头顶传来工具箱被挪动的沉闷声响，然后是安娜离开储物间的关门声。接着，一片死寂。
韩默没有立即打开手电筒。他让眼睛适应黑暗，竖起耳朵捕捉头顶的任何动静。几分钟后，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似乎有一群人正分散搜索全船。有几次，脚步声接近了储物间，韩默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战斗，但幸运的是，搜查者似乎没有发现那个隐蔽的入口。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模糊。韩默小心地检查了米哈伊尔的情况——男孩的额头滚烫，开始发烧，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背部的伤口在船医的处理下没有感染的迹象。最令人担忧的是那个幽蓝的印记，在绝对的黑暗中竟然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荧光，如同深海中的生物发光。
大约一小时后——韩默根据心跳估算的时间——头顶终于再次传来动静。工具箱被轻轻挪开，伪装地板被掀起一道缝隙，一束微弱的手电光透了进来。
“是我。”安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可以上来了，暂时安全。”
韩默谨慎地攀上梯子，在确认只有安娜一人后，才完全爬出通道。安娜看起来疲惫不堪，嘴角有一处新鲜的淤青，毛衣领口被扯破了一块。
“发生了什么？”韩默低声问，同时将米哈伊尔轻轻放在一堆渔网上。
“海岸警卫队派赢了，但只是暂时的。”安娜揉了揉嘴角的伤，声音沙哑，“大副马库斯和他的手下不甘心，他们…对我父亲施压，要搜查全船证明你们没有‘威胁。我试图阻止他们进医疗舱…挨了几下。”她苦笑一声，“好在他们没找到你们，现在大部分人相信你们是自己跳海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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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船底的秘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