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草席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二老为他帮衬了多少事,老婶子为他缝补了多少衣裳鞋袜,他历历在目。今早还在村口和老叔闲聊,说等秋收了要酿两坛酒,邀他来喝,怎么才半日功夫,就阴阳两隔了?
通文叔趴在尸首旁,哭得像个孩子,背脊几乎要贴到地面,一声声“老叔”“老婶子”的哭喊,混着风里的呜咽,听得围观的村民无不垂泪。
他直起身,捶打着自己的大腿,恨自己来得太晚,恨自己没能替二老挡下这场劫难,哭声里满是撕心裂肺的痛悔与不舍。
村正望着通文叔痛哭的模样,眉头拧成一道深痕,喉间滚动着一声重重的叹息:“唉,真是造化弄人。”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想将通文叔从地上扶起。
可通文叔的膝盖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任凭他怎么拉,都执拗地不肯起身。他掌心轻轻覆在对方不住颤抖的胳膊上,缓缓拍了拍,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通文啊,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珠儿阿翁阿婆的后事,咱们得先帮她办得妥帖些。”
通文叔猛地用袖子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里还凝着未干的泪,胸口因急促的喘息剧烈起伏着,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浊气。
他定了定神,哑着嗓子重重点头:“你说得对,村正。你怎么安排,我都听你的。” 说罢,才在压抑的抽泣声中,借着他的搀扶缓缓站起身来。
村正转身走向门口,对着围在院外的乡亲们朗声道:“老叔老婶子一辈子老实本分,如今遭此横祸,珠儿这孩子又年幼无依,实在可怜。还请各位乡里乡亲的搭把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让二老能安心上路。”
话音刚落,一位挎着竹篮的老妇便拨开人群走上前,浑浊的眼睛红红的:“村正说得是,老两口平日里谁没受过他们帮衬?” 说着从篮底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将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递过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有她带头,围观的乡亲们立刻响应,有人直接摸出腰间的铜钱,有人解下钱袋倒出碎银,实在拿不出钱的也纷纷说要帮忙担土掘坑,一时间院门口涌动着暖人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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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村正挨家挨户告知消息。不多时,村民们陆续赶来,有的端着粟米面粉,有的扛着松木椽子,还有的牵着鸡鸭往院里送,二老家门口很快聚满了帮忙的人。
村正站在台阶上高声分派:“东柱家嫂子带几个婶子去灶房做饭,富贵兄弟跟我去镇上采买香烛纸钱,尚才阿兄带人去镇上买两个棺木。”
诸事议定,通文叔在院里支起长桌登记物资,有条不紊地统筹各项杂事;众人领了差事正要分头忙碌,人群里忽然有人低声道:“可这找道士作法选坟地的事……” 话没说完,众人便都沉默了 —— 离村子最近的道观远在十几里之外,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间。
这时,一直静立在人群后的张天童目光转向身旁的年轻男子,缓缓开口:“明乾,你去为二位逝者选块阴地吧。”
陈明乾拱手应下,快步走到村正面前说明来意,又补充道:“村正,选地之事交给我便是。只是做法一事,依我看能免就免,珠儿年纪太小,接连遭此重创,实在经不起连夜折腾。”
村正闻言低头思忖片刻,重重一点头:“你说得在理。就一切从简,早些让二老入土为安。”
安排妥当后,乡亲们在院子里忙里忙外。通文叔在村中往来奔走,筹备各种用具,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也顾不上擦;屋里,珠儿缩在床角默默垂泪,裴婉君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细语地安抚着。
紫衣女子走到张天童身边,轻声问道:“师父,咱们在此耽搁,会不会误了赶路的时辰?” 张天童望着院里忙碌的乡亲们,目光温和了些:“无妨,此事两日便能了结,届时咱们赶路快些便是。既然你出手救了这两个孩子,多耽搁几日又何妨。”
在村里的人的帮助下,二老的后事办得极快。明乾在后山寻了处风水不错的阴宅之地,村民们抄起锄头便开始动土,没多大功夫就挖出个合宜的墓坑。
东柱是村里的泥瓦匠,修坟的活儿自然由他带着几个同伴接手。忙到临近黄昏,坟墓总算归整好,只等棺材下葬。
众人沉默着回到珠儿家中。尚才一行人已将棺木买回,村里的几位老叔婶围上前去,动作轻柔地为两位老人擦拭身体、换上整洁的寿衣。
村正走到珠儿与裴婉君身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引着她们来到棺前,完成最后的封棺仪式。
两人望着棺中二老,他们双目轻阖,面容安详得仿佛只是沉入睡乡,可那再不会睁开的眼、再不会回应的静默,却像针一般扎在心上。
直到棺材钉被一声声敲入棺盖,沉闷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将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击碎,两人终于再也忍不住,积压的悲痛如决堤般涌出,相拥着失声痛哭,泪水模糊了视线,呜咽声在肃穆的灵堂里低低回荡。
待棺盖落定,众人又在棺前支起一张案桌,摆上简单的祭品,点起两根白烛与三炷清香。烛火摇曳间,青烟袅袅升起,在肃穆的空气中缓缓飘散,映着满室沉寂的哀伤。
周边邻居搬来家里的案桌、凳子,在空地上摆开宴席,大家伙儿围坐在一起吃了顿便饭。
几个婶子拿来孝衣给珠儿换上,裴婉君红着眼眶对婶子们说,二老待她如亲孙女,她也想送二老最后一程。婶子们听了都受感动,也给她备了孝衣,让她一同披麻戴孝。
裴婉君牵着珠儿的手,一步步走到张天童师徒三人面前。她深吸一口气,拉着珠儿一同屈膝跪下,“咚” 地一声叩首在地,额头轻触冰凉的地面:“多谢三位恩公救命之恩。”
珠儿虽仍在抽噎,却也跟着重重磕了个头,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紫衣女子见状连忙上前,双手轻轻托住两人的胳膊将她们扶起,眉宇间带着几分歉疚:“快起来,我们不过是恰巧听得呼救赶来,只可惜还是晚了几步,没能护住二老……”
裴婉君抹去眼角泪痕,神色郑重地欠身行礼:“女侠说笑了,若非女侠与二位恩公及时赶到,我与珠儿怕是也性命难保。这份恩情,裴婉君没齿难忘。”
紫衣女子闻言眉眼弯弯,抬手笑着摆了摆:“无需这般客气,我叫韩幼娘。” 她侧过身指向身旁的男子,语气轻快地介绍道:“这是我师兄陈明乾。”
陈明乾闻言向着裴婉君微微颔首致意,目光温和有礼。
韩幼娘又转回头看向裴婉君,眼中带着几分亲近的笑意:“婉君娘子,我瞧着比你年长几岁,往后你便唤我阿姐吧。”
“多谢阿兄。多谢阿姐。” 裴婉君轻声应道,眼眶微微泛红。
韩幼娘抬手在珠儿发顶轻轻摩挲着,指尖带着温润的暖意,无声安抚着仍在啜泣的少女。
一旁的陈明乾上前一步,温声说道:“婉君娘子,瞧你无事便好。如今二老的后事尚有诸多繁杂事宜,还要辛苦你多费心了。”
裴婉君抬眸望去,眼中虽含着悲戚,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决然:“阿兄放心,婉君定会拼尽全力,让二老走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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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张天童始终静立在旁,衣衫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双目半阖,神色淡然,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笼罩在侧。
守夜时,裴婉君陪着珠儿跪在灵堂前。珠儿望着阿翁阿婆的棺材,眼泪又忍不住滚落。裴婉君强忍着悲恸,眼眶却也湿了一片。
深夜,通文叔过来换她们去歇息。两人起初不肯,通文叔劝道:“明日还有一堆事要忙,不歇息好,哪有精神应付?”她们这才谢过通文叔,回房歇下。张天童和陈明乾在另一间房歇息,韩幼娘和她俩在一个屋。
裴婉君哄着珠儿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才转向韩幼娘,轻声问:“幼娘阿姐,你们师徒要往哪里去?”
“蜀地。”韩幼娘答道。
裴婉君心头一喜,忙问:“不知能否带我们一同上路?”
“你们?”韩幼娘略感疑惑,却没多问,只朝屋外瞥了眼,“这事你得问我师父。不过你与他相识,想来应是没问题的。”
裴婉君看向房门,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天刚蒙蒙亮,村头的鸡才叫过第一遍,珠儿家的小院就已站满了人。村正背着手在院里踱了两步,沉声点了几个名字,将人手分做两拨。
院中那两口漆黑的棺材静静停放着,晨露打湿了棺木边缘,透着一股沉沉的寒意。
裴婉君紧紧挨着珠儿站着,指尖冰凉,却用力攥着珠儿的手。旁边几个邻家婶子红着眼圈,手里攥着刚折的柏枝,谁也没先开口。
“时辰到了,上路吧。”村正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几分沙哑。
两拨人依言上前,稳稳抬起棺材。沉闷的脚步声碾过院外的道路,往村后的山上走去。珠儿和裴婉君跟在后面,脚步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心上。
当棺材被抬上山,两口棺材稳稳安置进墓坑内。东柱带着几个年轻后生开始忙活。其他人也不闲着,搬石担土。
一时间,斧凿声、刨土声混着山风传来。不过半日功夫,一座新坟便立在了向阳的坡上,黄土还带着湿润的气息。
坟前点起了白烛和青香,火苗在风里微微摇晃,烟丝一缕缕飘向天际。珠儿“咚”地跪在坟前,忽然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阿翁清晨递来的热粥,阿婆坐在门槛上给她梳的辫子,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暖,此刻都成了扎心的针。
“阿翁……阿婆……”她终于哭出声来,一开始是压抑的哽咽,转眼就成了撕心裂肺的恸哭,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裴婉君跪在她身侧,泪水早模糊了视线,肩膀一抽一抽的,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怕惊扰了长眠的人。
旁边的村民们都红了眼,几个老人别过头去抹泪,年轻些的也低着头沉默。有婶子看着珠儿单薄的背影,忍不住凑在一起低声叹气:“这孩子,以后可怎么过啊……”
哭了许久,珠儿的声音都哑了。几个婶子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孩子,别哭了,二老看着也心疼。”“好好活着,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念想。”
她们小心翼翼地将珠儿和裴婉君扶起,两人膝盖早已跪得发麻,起身时腿一软,险些站立不稳,只得靠着旁人的搀扶,踉跄着站在一旁,裤膝上还沾着泥土,脸色因悲戚与久跪显得有些苍白。
通文叔一步步挪到新垒的坟前,“咚” 地一声跪下,双手按在冰凉的坟土上,浑浊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他哽咽着絮絮叨叨地说着:“老叔老婶子,你们就安心去吧…… 家里的事有我们呢,珠儿我会照看着……” 话语断断续续,夹杂着压抑的哭声,在旷野里格外揪心。
其他人也陆续上前,有的深深鞠躬,有的在坟前默立片刻,低声说着最后的道别,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哀伤。
随后,几个婶婶一左一右挽住珠儿和裴婉君的胳膊,轻声劝慰着,慢慢扶着她们往村里走去。两人脚步虚浮,不时回头望向那座新坟,泪水又忍不住滑落下来。
珠儿看着那座在风里孤零零的新坟,像个再也不会回应她的剪影。风卷起她的衣角,也卷走了她最后一点孩子气的依靠。
日头已过正午,珠儿家门前的空地上,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午饭场景已散去大半。
邻里们大多已告辞,只留下几位相熟的叔叔婶婶,正默默收拾着碗筷桌凳,将屋内屋外归置妥当,动作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沉寂。
内屋里,气氛更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裴婉君坐在床沿,珠儿小小的身子偎在她怀里,头轻轻靠在她肩头,时不时一阵难以抑制的抽泣,温热的泪水早已浸湿了裴婉君身上那件素净的孝衣。
一旁的妮子紧紧攥着珠儿的手,自己的眼眶也红得像兔子眼,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裴婉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珠儿柔软的头发,她自己那双哭肿的眼睛里,泪水也又一次悄然涌了上来。
院中的议论声隐隐传来。众人围在院子里,脸上都带着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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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童师徒三人坐在堂屋门口,张天童端着茶杯,慢慢啜饮着,目光沉静;陈明乾则望着院中议论的人们,若有所思;韩幼娘百无聊赖地捏着一根枯枝,在地上随意画着圈圈,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这时,村正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堂屋方向,开口道:“珠儿这孩子,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大家看,该怎么安置才好?”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说话。倒是妮子的阿娘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几分恳切:“村正,要不就让珠儿到我家去吧。妮子跟珠儿打小要好,姐妹俩感情深,住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合适得很。”
旁边几位也纷纷点头附和,“是啊,妮子阿娘心善,珠儿去了错不了。”
村正却皱了皱眉:“话是这么说,可安贵如今在蜀地从军,这么大的事,总得让他知晓。通文,你等下写封信,给安贵寄去,把情况跟他说说。”
“哎,好。”通文叔应道。
一旁一个中年汉子却皱起了眉,迟疑着开口:“可……这都五年了啊。安贵除了偶尔有书信来,一次家都没回过。这兵荒马乱的,怕是……”
“哎,说什么呢!”村正立刻打断他,沉声道,“别胡思乱想,先把信寄出去再说。”
说话间,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进院子,为首的年轻人快步上前,向着正与众人议事的村正躬身道:“阿爷,信使来了。阿娘让我来问您,村里可有要托送的书信?”
村正眼睛一亮,连忙应道:“来得正好!通文,你快写封信让信使捎出去。”
“好嘞!” 通文叔应声从凳子上起身,刚要迈脚往家走,却又猛地顿住脚步,“等一下。”
他转身快步走进堂屋,在里间门口站定,扬声问道:“裴娘子,你先前不是有书信要送吗?信使就在院中,你把信拿来,我替你交给他。”
裴婉君在屋内听得通文叔的声音,将怀中的珠儿轻轻托付给身旁的妮子照看,理了理衣襟快步走出屋来。
“多谢通文叔提醒,这点小事我自己去便是。” 她轻声说道,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哀戚。
通文叔引着她走到院中,先对那年轻人身旁的信使拱手道:“这位娘子有信要托送。” 接着又补充,“劳烦信使稍候,我这就回家写封信。” 说罢转身快步往自家方向走去。
那信使看向裴婉君,拱手道:“娘子有信要送?直接交给我便是。”
裴婉君抬手入怀,指尖触到那封早已写好的书信,轻轻将其取出。她抬手欲递,手腕却在半空中骤然停住,信封边缘被指尖捏得微微发颤。
信使见她动作凝滞,眼中不由浮起几分疑惑,定定望着她。
裴婉君低头凝视着手中的书信,封面上的字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她忽然转身望向堂屋方向,目光掠过门口静立的张天童师徒三人,眸中倏地闪过一丝清亮的光。
指尖猛地用力,信封一角被捏出深深的褶皱。她缓缓收回手,将书信重新按回怀中,对信使轻声道:“不必了,这封信我不送了。”
信使眉头微蹙,好心提醒:“娘子可想好了?今日若不托我送出,下次再来村里可要等一个月后了。”
裴婉君脸上掠过一抹决绝,摇头道:“不必了,多谢信使好意。”
村正与周围的村民都面露困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猜不透这位娘子为何突然变了主意。
院子里的风卷起几片落叶,在脚边打着旋儿,更添了几分莫名的沉寂。
裴婉君转身走到了张天童马面前。“张叔叔。”她轻轻唤了一声,话音未落,“噗通”一声,竟直直跪在了张天童面前。
张天童一惊,连忙放下茶杯想去扶她:“婉君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裴婉君却不肯起,仰头望着张天童,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听闻张叔叔要去蜀地,婉君斗胆,恳求张叔叔带上我和珠儿。珠儿的阿翁阿婆,是婉君的救命恩人,如今却因我遭此横祸……”
她顿了顿,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婉君知道这个请求强人所难,可若能带上我们,婉君愿为张叔叔做牛做马,鞍前马后,报答这份恩情!”
张天童闻言,眉头微蹙,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韩幼娘。
韩幼娘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把脸扭向另一边,眼神飘忽地望着远处的墙角,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张天童缓缓直起腰身,原本静立的身影陡然生出一股迫人的气势,他沉声道:“你既知强人所难,却偏要开口求我。幼娘已出手救了你们性命,这份恩情尚未报答,如今又要我护送你们远赴蜀地 —— 于我而言,这又有何益处?”
裴婉君迎上他的目光,眸中倏地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微扬道:“我听闻张叔叔向来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可若连护送两个弱女子都觉艰难,只怕您心中的社稷大事,终究不过是南柯一梦吧?”
“嘶 ——” 韩幼娘与陈明乾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两人紧张地看向师父,大气都不敢出,只觉院中空气瞬间凝固,连心跳都悬在半空。
张天童被她这番话噎得一滞,随即冷哼一声,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和从前一样,还是这般伶牙俐齿。”
他转头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影,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也罢。只是漫漫长路风霜苦寒,可比不得你家中的高床软枕,你可要想清楚了。”
裴婉君眼中瞬间亮起光彩,连忙向张天童深深一拜,声音带着难掩的欣喜:“多谢张叔叔!” 说罢才直起身来。
“等一等!” 村正与几位乡亲见状连忙走上前来,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满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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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别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