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两声,帕子上染开一点浅红。她若无其事地将帕子收起,笑着给石禾递过一碗姜汤:“入秋了,你旧伤容易犯,这汤里加了黄芪,喝了暖筋骨。”石禾接过碗时,触到她指尖的微凉,心里微微一沉——自上次峡谷解毒后,她便时常咳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夜里,石禾被帐外的轻响惊醒。月光下,柳姑娘正对着一本泛黄的医书抄写,案上摆着她新画的草药图谱,旁边压着一张药方,字迹已有些颤抖。“怎么还不睡?”他轻声问。柳姑娘慌忙合上医书,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在整理草原和中原的合用药方,怕以后忘了。”
她握住石禾的手,掌心带着药草的凉:“石禾,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把这本医书交给药铺的学徒,那些方子……对治伤兵有用。”石禾捂住她的嘴,喉头发紧:“胡说什么,你还要看着孩子长大,看着天下太平。”柳姑娘笑着点头,眼里却落进了月光的碎影。
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北境蛮族果然再次来犯。这次他们学了乖,绕开谷阳城,直扑防备薄弱的邻城。石禾带着军队驰援,临行前,柳姑娘将一包药粉塞进他行囊:“这是止血的特效药,遇血即凝。”她替他系紧披风,指尖在他旧伤处轻轻按了按,“我在城门口的老槐树下埋了坛酒,等你凯旋,咱们就着雪喝。”
张小姐将新绘的地图塞进他怀里:“邻城西侧有处断崖,我标注了可以埋伏的位置,粮草我已让人提前送过去。”春桃往他铠甲夹层里塞了个暖炉:“这是用新炼的铜做的,能热六个时辰,哨兵轮岗时记得让他们暖手。”乌兰将那枚绣着格桑花的荷包系在他腰间:“这里面是萨满求的平安符,带着它,我在城楼上每天都能看见你回来。”
战事比预想的更惨烈。蛮族用上了新制的投石机,邻城的城楼被砸得摇摇欲坠。石禾按张小姐的地图在断崖设伏,却被叛徒出卖,陷入重围。激战中,他左臂中了一箭,箭头淬了毒,正是乌兰部的蛇毒。
“将军!解药!”亲卫递过柳姑娘给的药粉,石禾刚要敷上,忽然想起柳姑娘咳血的模样——那药粉是她用自身精血调和的,她早知道会有这一日。他猛地将药粉收起,挥剑劈开迎面而来的弯刀:“谷阳城还等着我回去喝那坛酒,我死不了!”
七天后,石禾带着残兵回城时,城门上悬着白幡。柳姑娘终究没等到他——她将最后一味救命的草药留给了送来重伤员的医官,自己却在雪夜耗尽了心血。石禾冲进药铺时,案上的医书还摊开着,最后一页画着一株从未见过的草药,旁边写着:“此草生于战地,枯而不死,来年春发,可愈百伤。”
灵堂里,张小姐捧着柳姑娘的医书,指尖抚过那株草药图谱,泪水落在账本上,晕开了“粮草盈余”四个字。春桃将那件未缝完的小袄放在棺木旁,针线还穿在上面,仿佛下一刻柳姑娘就会拿起继续缝补。乌兰抱着孩子跪在灵前,银袍上的宝石沾着雪,格桑花荷包在寒风中轻轻晃动。
石禾走到城门口的老槐树下,挖出那坛酒。雪落在酒坛上,融化成水,顺着坛身流下,像无声的泪。他仰头喝了一口,酒里带着草药的微苦,却又藏着一丝回甘。
深夜,春桃在整理柳姑娘遗物时,发现医书夹层里藏着一张字条,字迹轻得像羽毛:“我种的草药籽埋在院角,等雪化了会发芽;孩子们的药囊我绣了平安结,放在柜里;石禾的旧伤要用温酒送药,记得提醒他……”字条末尾画着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着:“待来年花开,烽火自散,勿念。”
张小姐按柳姑娘的遗愿,将医书刊印分发各城,那些合用药方救了无数伤兵。春桃把柳姑娘种的草药籽撒在城墙根下,寒风里,细小的种子竟真的扎了根。乌兰带着草原商队送来的药材,在谷阳城开了间医馆,馆名就叫“柳荫堂”。
第二年春天,石禾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根下冒出成片的新绿——正是柳姑娘医书上画的那种草药。张小姐走来,递给他新的城防图:“各城的粮草都够了,乌兰的商队带来了新的织机,百姓们都在学织羊毛布。”春桃抱着孩子,指着了望塔:“我按柳姐姐的意思,在塔下种了草药,哨兵说闻着药香就不犯困了。”乌兰捧着一束格桑花,放在城墙的箭痕旁:“萨满说,这花跟柳姐姐的草药长在一起,就是和平的样子。”
孩子忽然伸出小手,指向远方的炊烟。谷阳城的烟火又升起了,带着草药的清香、羊毛的暖香、账册的墨香,还有柳姑娘留在风里的温柔。石禾知道,柳姑娘从未离开——她化作了城墙下的草药,化作了医书里的药方,化作了这城里生生不息的暖意。
烽火或许会再燃,但只要这炊烟不断,这柔情不灭,终有一天,预言会成真:所有的伤口都会愈合,所有的离散都会团圆,而那些在烽火中逝去的温柔,终将在春风里,开出最坚韧的花。
喜欢。
城暖炊烟:趁火打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