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百姓的纯臣。
太常寺内,灯火通明。
高履行听完薛仁贵的来意,捻着胡须,在堂中踱步良久。
他深知此事牵连甚广,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但窗外隐隐传来的哭嚎声,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上。
终于,他停下脚步,“太常寺之责,上事宗庙,下安黎庶。如今疫鬼横行,惊扰万民,安民便是最大的祭祀!”他转向一旁的寺丞,沉声道,“调集寺中守卫五十人,换上素袍,对外宣称‘驱疫净街队,持洒扫用具,沿街洒石灰、焚艾草,以安民心。”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薛仁贵,压低了声音:“实则,护送武昭仪的药包,进入东市。”
一行人刚出太常寺,便被一队巡防营拦下。
为首的校尉一脸警惕:“高大人,深夜兴师动众,所为何事?”
高履行面色一沉,从袖中猛地掷出象牙玉笏,声如洪钟:“疫鬼当前,礼法可让!我奉职安民,乃是顺应天道。尔等手持兵戈,不思救民于水火,反要阻我仁术,便是与天道为敌,与万民为敌!他日史官笔下,你们担当得起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正气凛然。
那校尉被震得心神俱骇,看着高履行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竟一时语塞,下意识地挥手让开了道路。
当东市的混乱被各方力量联手压制之时,东宫静室内的李承乾,正对着一幅巨大的长安舆图,彻夜未眠。
这并非普通的地图,而是他亲手绘制的《疫源图》。
图上,长安城各米仓、水道、粮行都被标注得一清二楚。
他手持朱笔,将所有出现中毒事件的街坊一一圈出,再将这些点用线连起,追溯其唯一的共同源头。
所有的线条,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惠民仓的西角门。
他目光一凝,翻开一本东宫密探呈报的卷宗,找到了惠民仓的人事记录。
西角门守吏,王德全。
卷宗末尾有一行不起眼的注释:此人乃汉王李元昌乳母之子。
线索,接上了。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唤来徐惠,低声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一则“灯使密语”通过隐秘的渠道,送到了王德全的耳中。
密语称,他那位早已过世的“旧主”感念旧情,在慈恩庵后院的一口枯井中,为他藏了一袋金子,以慰其辛劳。
贪婪是最好的诱饵。
是夜,王德全果然按捺不住,偷偷潜出惠民仓,一路溜到慈恩庵后院。
他刚从枯井中提出那个沉甸甸的钱袋,还没来得及掂量,数道黑影便从暗处扑出,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王玄策冰冷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手中的横刀像一条毒蛇,抵住了他的咽喉。
严酷的审讯并未持续太久。
在死亡的恐惧面前,王德全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竹筒倒豆子般供出了一切:数日前,长孙司空家的长公子长孙冲曾秘密拜访汉王李元昌,二人在密室中商议,长孙冲许诺,只要李元昌配合将这批毒米送入东市,造成大乱,引得陛下震怒,“毒起三日,东宫必倒,届时你我便可共执朝纲”。
李承乾将誊写好的供词,连同那幅只画了一半的《疫源图》残卷,一同封入一个黑漆木匣。
他将木匣交给徐惠,柔声道:“以才人进药的名义,将此物亲手送入父皇的甘露殿。记住,务必亲手呈上。”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
宫中便传出消息,药王孙思邈联名太医署十三位太医,共同上了一道《疫毒本源疏》。
奏疏中详尽分析了“灰霜散”的毒理,并直指此毒绝非中土之物,其源头,正是来自西域的长兴行。
毒米正是通过长兴行的渠道,由惠民仓守吏王德全之手,精准地流入东市。
奏疏的结尾,更是语焉不详地提到,此事背后,主谋乃汉王李元昌,且“或有外戚影迹,其心可诛”。
甘露殿内,传来李世民雷霆般的怒吼。
圣旨随即下达:即刻查封长兴行在长安的所有分号,彻查到底!
赵国公府,书房内。
长孙冲面色阴沉地将一叠叠账册投入火盆,看着那跳动的火焰将罪证一点点吞噬。
账册烧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只剩下焦黑的纸灰和零星的碎屑。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然而,在他对面屋顶的阴影里,一道黑影如壁虎般紧贴着瓦片,将书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那是一名药园女子,武媚娘安插的最不起眼的暗哨。
她看着那盆中燃烧的火光,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悄无声息地退去。
回到隐药坊,她将所见禀报给武媚娘。
武媚娘听完,只是淡淡地擦拭着手中的一把短刃,目光幽深如潭。
“他烧得倒是干净。”她轻声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那虚空中的敌人宣告,“可惜,你们烧得掉纸,却烧不掉灯。”
火光虽然熄灭了,但遍布长安城的那些蓝色灯笼,依旧在晨曦中散发着微光。
高履行已奉圣旨,带着大理寺的官员,正策马赶往那座只剩下灰烬的长兴行分号。
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没有物证的艰难查案,但他更清楚,有些东西,是火焰永远无法烧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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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灯灭处,火种燃[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