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信仰,其敏感远超埃及百倍!我朝虽与拜占庭交好,然其国亦以正教守护者自居,对圣城势在必得!我军若先入圣城,盟友恐生嫌隙,前功尽弃!且我军劳师远征,埃及初定,根基未稳,若贸然深入,补给线漫长,一旦有变,后果不堪设想!昔汉武帝征大宛,虽胜亦国力大损,前车之鉴啊陛下!”他引用了汉朝远征的典故,试图说明深入敌境的风险。
“老大人此言差矣!”阿史那云的声音响起,她今日一身绯红胡服,更显英姿飒爽。她走到地图前,手指果断地点在耶路撒冷的位置:“所谓盟友,不过是利益之合!拜占庭欲得圣城久矣,然其屡次东征,皆为大食所败,力有未逮!今日若无我大唐神兵天降,其连埃及都难以收复!我军携大胜之威,兵锋正盛,拜占庭岂敢此时与我翻脸?此正是我大唐主导圣城归属、奠定万世霸业根基的最佳时机!若因瞻前顾后,坐视拜占庭先入圣城,届时我大唐将士浴血换来的,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西域商路咽喉,岂能假手于人?”她的分析犀利而现实,直指地缘政治的核心——利益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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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琰背对着群臣,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地图上那个金光闪闪的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图边缘。殿内的争论声浪仿佛都成了背景。后世的知识在他脑海中翻腾:耶路撒冷,三教圣城,千年的血泪纷争之地,也是欧亚非大陆真正的十字路口。谁控制了它,谁就扼住了东西方文明交流的咽喉,掌握了巨大的宗教话语权和地缘政治主动权。拜占庭的野心?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这个千年帝国早已日薄西山,内部倾轧不断,利奥将军的舰队不过是其最后能拿得出手的力量。大唐要的不是一个平等的盟友,而是一个在东方秩序下的臣服者!圣城,必须在大唐的旗帜下飘扬!这不仅是军事征服,更是文化信仰的至高话语权争夺!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争得面红耳赤的群臣,最终落在阿史那云那坚定而充满智慧的脸上,微微颔首。他朗声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压下了所有争论:“刘卿所请,深合朕意!圣城烽烟,由我大唐点燃,亦当由我大唐平息!传旨刘仁轨、裴行俭:埃及善后,交由可靠副将及拜占庭方面协同办理。大军主力,即刻休整,备足粮秣军械,待朕后续旨意,择日西进!目标——耶路撒冷!告诉利奥将军,大唐尊重拜占庭对正教徒的保护权,但圣城的钥匙,只能掌握在大唐手中!我军入城之日,便是万邦共仰天可汗威仪之时!”
“陛下圣明!”阿史那云、上官婉儿以及主战派大臣们齐声高呼,声震殿宇。那老臣张了张嘴,看着李琰眼中那不容置喙的、如星火燎原般的决心,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躬身退下。一幅以大唐铁骑席卷圣城、俯瞰整个地中海世界的壮阔画卷,已在李琰的决断中徐徐展开。
长安的夜,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白日紫宸殿的雷霆震怒与尼罗河大捷的喧嚣,似乎都被这厚重的宫墙隔绝在外。甘露殿内,只余下几盏精致的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李琰批阅奏章的身影拉长,投在静谧的殿壁上。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龙涎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遥远东方的药草芬芳。上官婉儿侍立一旁,素手研墨,动作轻缓,只有墨条与砚台摩擦的细微沙沙声,衬托着殿内近乎凝固的安静。
“陛下,封锁对马之令已飞马传至登莱,薛帅回奏,水师战船尽出,已控扼所有水道要冲。”上官婉儿轻声禀报,打破了寂静,“狄公亦有密奏抵达,言新罗婢女线索已锁定数人,皆与倭国‘平城京商馆往来密切,正在深挖。另,新罗使臣金法敏,今日午后数次求见,皆被臣以陛下操劳国事为由挡回,其惶恐之色溢于言表。”
李琰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眼中锐利的光芒在灯下闪烁:“惶恐?火烧到眉毛才知道怕了?新罗,哼,夹在大唐与倭奴之间,首鼠两端的日子过得太久了!这次,不让他们脱层皮,如何对得起登州殉国的将士!”他端起手边的温茶,语气森然,“告诉金法敏,朕没空见他!让他好好想想,他那位在长安‘求学的妹妹,该如何自处!”
话音刚落,殿外值守的内侍监略显急促的声音隔着殿门响起:“启禀陛下,新罗公主金胜曼…求见!言有十万火急之事,面禀天可汗!”
李琰与上官婉儿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来了。李琰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宣。”
沉重的殿门无声地滑开。新罗公主金胜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褪去了白日觐见时华丽庄重的宫装,只穿着一身素白的新罗式襦裙,宽大的衣带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肢。如云的乌黑秀发也未梳繁复发髻,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着,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更衬得那张绝美的容颜苍白如雪,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密的阴影,脚步轻得如同踩在云端,无声地走进殿内。那清雅却带着一丝哀愁的药草气息,随着她的靠近而清晰起来。
行至御案前十步之遥,金胜曼停住脚步,然后,在殿内侍立的宫女内侍惊愕的目光中,这位以高贵娴雅闻名长安的新罗明珠,竟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屈膝,双膝及地,双手交叠按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深深触地,行了一个最谦卑、最隆重的稽首大礼。素白的衣裙铺展在深色的金砖上,如同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折的玉兰。
“罪女金胜曼,叩见天可汗陛下!”她的声音不复往日的清越,带着压抑的哽咽和长途奔波的沙哑,如同被砂纸磨过,字字锥心,“登州船厂惨祸,虽非我新罗王廷本意,然…确有宵小之徒,受倭奴蛊惑,勾结内鬼,酿此弥天大祸!致使大唐天威受损,将士罹难,巨舰倾覆…此皆我新罗御下不严、疏于防范之罪!百死莫赎!”
她抬起头,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晶莹的痕迹,目光却异常坚定地迎上李琰审视的眼神:“罪女深知,口舌之辩,难息天可汗雷霆之怒,难慰大唐英魂于九泉!新罗小邦,存亡皆在陛下念起之间!罪女身无所长,唯此蒲柳之姿,尚堪入目…”她的话语顿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惊世骇俗的请求说出口,声音低微却清晰无比,“愿…愿以此身为质,侍奉陛下左右,为奴为婢,任凭驱使!只求…只求陛下念在新罗世代恭顺,从未敢生异心,网开一面,予我故国…一线喘息之机!若有差遣,新罗举国上下,必效死力,为陛下前驱,共讨倭奴!”言罢,她再次深深叩首,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却又透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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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宫灯的光晕似乎都凝滞了,只映照着地上那抹刺眼的白。上官婉儿眸光微动,掠过金胜曼微微颤抖的脊背,最后落在李琰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以身为质,为奴为婢?这位公主,当真是被逼到了绝路,还是…另有所图?
李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伏在地的金胜曼。那素白的衣裙,低垂的颈项,瑟瑟发抖的娇躯,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后世记忆中,新罗王室在唐与倭之间摇摆挣扎的历史碎片浮现出来。金胜曼此举,是走投无路的孤注一掷?还是新罗王廷精心设计的苦肉计?亦或是这位公主个人为了挽救家国,甘愿牺牲一切的决断?无论如何,这都像一把钥匙,主动递到了他的手中。
他缓缓起身,绕过御案,玄色的龙袍下摆拂过金砖,停在金胜曼身前一步之遥。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他没有立刻让她起身,也没有任何温言抚慰,只是用那深邃如寒潭的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她,仿佛要穿透她卑微的姿态,看进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公主殿下,”李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抬起头来。”
金胜曼身体一颤,依言缓缓抬起头。泪痕未干,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但那双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眸中,除了恐惧和哀伤,更深处竟燃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倔强的火焰。那是亡国灭种边缘挣扎求生的意志。
“以身为质?”李琰的声音低沉,如同殿外压抑的夜色,“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此身一入宫门,荣辱生死,便再不由你,更不由新罗。你,可悔?”
金胜曼迎着他锐利如刀的目光,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没有丝毫闪避,反而更加清亮坚定。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清雅的药草气息似乎更浓郁了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若能以此残躯,稍赎新罗罪愆,稍缓天可汗雷霆之怒,为故国子民争得一线生机…罪女,万死不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挤出来的血珠。
李琰沉默了片刻。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上官婉儿屏住了呼吸。宫灯的光芒在李琰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终于,李琰嘴角那丝冷峭的弧度,似乎缓和了极其细微的一分。他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最终裁决的威严:“好。念你尚有几分担当,这份‘质,朕收下了。”
金胜曼身体猛地一松,几乎瘫软,但立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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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烈焰余烬[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