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呢,得让他们认全了蜀葵的根、蔷薇的叶,还有栀子的花。”刘棠“嗯”了一声,睫毛在灯笼的光晕里投下浅浅的影,像蝶翼停在眼睑上,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愈发轻柔,“咯吱咯吱”的,混着远处更夫敲梆的“笃笃”声,像首摇摇晃晃的催眠曲,把车厢里的时光都晃得慢了下来。
郭孝儒借着灯笼微光,端详着刘棠披风上的栀子绣边。去年刚绣时,针脚歪歪扭扭的,花瓣像被虫啃过的菜叶,郭孝儒打趣说倒像片蜀葵叶,她当时红了脸,把绣绷往桌上一拍,说要让温老夫人的竹尺来评评理。如今再看,针脚密了许多,花瓣的弧度也渐渐圆润起来,边缘还细心地锁了边,想来是夜里在灯下不知偷偷练了多少回。他忽然想起温老夫人留下的那本绣谱,泛黄的宣纸上,每朵栀子花都用朱笔标着“瓣尖藏三分涩,蕊心含七分甜”,当时只当是绣法的注解,此刻闻着空气中浮动的糖香,才懂那是岁月熬出的滋味——就像临仙城的过往,带着炮火的涩,却在等待里熬出了蜜一样的甜。
车窗外,有晚归的孩童提着纸灯跑过,灯面上的栀子花被烛火映得透亮,影子投在斑驳的城墙上忽大忽小,像一群跳动的精灵。孩子们的笑声脆生生的,惊得檐角的风铃“叮铃”作响,铜铃的清越混着糖坊飘来的甜香,织成一张温软的网,将整座雅安城都裹了进去。郭孝儒忽然想起临仙城的花会,每年栀子花开时,满城的孩童都提着花灯笼,灯笼上的栀子花样被烛火映在石板路上,像铺了条会发光的花径,温郡主总爱拉着他的衣袖,在花影里追着蝴蝶跑,裙角扫过落满花瓣的地面,留下淡淡的香。
最小的孤儿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车顶,小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布包,里面是从临仙城带回的石子,每个石子上都刻着朵小小的栀子。“郭先生,”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像含着颗化了一半的糖,“老兵爷爷说,栀子花开的时候,会带着人的念想飞。”
郭孝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车顶的木缝里漏进几点星光,像撒了把碎钻,落在孩子的发间,与松脂干花的琥珀色交相辉映。“是啊,”他轻声应道,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发间的干花,松脂的硬壳下,花瓣的纹路依然清晰,“就像临仙城的花,顺着青衣江的水来了雅安城,带着好多人的盼头——卫将军的,郭先生的,还有你的。”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从袖中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糖纸,借着灯笼光细细看着。红纸上的栀子花被摩挲得发亮,边角卷成的波浪形像极了江水的波纹,是去年埋在蔷薇根下时被雨水泡的。“等我的种子发芽了,”他把糖纸重新掖回袖中,小脸上满是认真,鼻尖因为激动微微泛红,“就把糖纸埋在根底下,让它也尝尝开花的甜。”说完,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往被褥里缩了缩,怀里的石子硌出小小的轮廓,像揣着几颗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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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1章 偏我来时不逢春(十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