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史?兵志》载:34;德佑十四年十月,瓦剌三万铁骑破独石口,守将周诚以下千余卒战死,堡内粮囤被焚,烽火台连续七日无烟,居庸关守卒望北而泣。时驿卒持血书奔京师,三日夜驰一千二百里,至午门时马毙,捧书滚爬至金水桥,书末 39; 瓦剌已过龙门卫 39; 七字为血所浸,墨迹与指痕交叠,验为周诚亲书。34;
《玄夜卫档?边警录》补:34;急报入宫时,帝萧桓正于岳峰祠致祭,焚祝文未半,闻报掷火筷,炭粒溅在 39; 忠昭日月 39; 匾额上,灼出三孔。玄夜卫指挥使周显立捕独石口驿丞,审得 39; 镇刑司旧吏赵世涛半月前截留烽燧火药 39; 事,搜其宅得与瓦剌密信,纸背盖 39; 镇刑司行印 39; 残痕,与李谟案牍印鉴吻合。34;
独石口破狼烟起,驿骑衔书血满衣。
千里烽燧无星火,九边将士望阙啼。
朝堂犹辩和与战,关塞已闻胡马嘶。
莫待居庸烽烟接,始悟忠言逆耳迟。
狼烟漫过独石口城楼时,王三正咬着冻成硬块的麦饼,看最后一缕阳光被灰黑的烟柱吞掉。城砖缝里还嵌着去年秋天的草籽,此刻却被瓦剌骑兵的马蹄碾成齑粉,混着守城士兵的血,在雪地上糊成暗红的泥。他左臂的箭伤又在渗血 —— 那是三天前拼死关上西城门时被射的,箭杆上还留着瓦剌特有的狼牙刻痕,像极了岳峰将军血书里描述的凶戾。
驿卒老李从箭雨中滚进城楼时,怀里的急报已被血浸透。34;王三!快!送... 送居庸关!34; 他喉咙里涌着血沫,手指抠着王三的甲胄,34;镇刑司... 赵世涛的人... 扣了前两封... 这是最后...34; 话音未落,一支瓦剌箭射穿他的后心,箭尖带着急报穿出,钉在 34;独石口34; 匾额的 34;石34; 字上,血珠顺着笔画蜿蜒,像给这方土地刻下绝笔。
王三扯下自己的裹伤布,死死按住老李的伤口。老人突然睁大眼睛,指着城楼下:瓦剌骑兵正用枪挑着百姓的尸体,往烽燧的方向去 —— 那些本应燃起的烽火台,此刻像瞎了的眼睛,一个个蹲在山头上。34;他们... 他们早收买了烽卒...34; 老李的手垂下去时,王三看见他掌心刻着的 34;吴34; 字,是去年岳峰祠落成时,跟着老兵们一起刺的。
连夜突围时,王三的马被流矢惊了,摔进结冰的河沟。冰水刺骨的刹那,他摸到怀里的急报,突然想起谢渊将军的话:34;边关的雪,埋过太多忠骨,但急报不能埋。34; 他咬着牙爬上岸,冻僵的手指抠住马鞍,血在冰面上拖出长长的痕,像给大地系了条红绳。
第三日清晨,居庸关的守军看见一个血人从风雪里扑出来。王三跪在关前,怀里的急报已冻成硬块,他用牙齿咬开冰层,露出 34;瓦剌三万骑破独石口,直逼居庸34; 十二个字,每个字都被血浸得发涨。守关校尉想扶他,却被他甩开:34;快... 送... 送神京... 赵世涛的人... 在半路...34; 话没说完就栽倒在地,睫毛上的冰碴叮当作响。
急报送进皇城时,太和殿的争论正到白热化。赵世涛捧着镇刑司的账册,声音尖得像刮过瓦的风:34;九边军粮亏空七成,拿什么战?不如暂许瓦剌岁贡,徐图后计。34; 他身后的户部侍郎们纷纷附和,袍角扫过地砖的声响,盖过了殿外的风雪声。
谢渊突然将手里的茶杯掼在地上,瓷片溅到赵世涛的靴边:34;岁贡?当年李谟也是这么说的!独石口的百姓,此刻正被瓦剌当柴烧!34; 他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狼山之战留下的伤疤,34;岳将军的护心镜,碎成八片都在护着 39; 吴39; 字,你们的官帽下,装的是心还是石头?34;
萧桓坐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案上摆着两份奏疏:赵世涛的 34;和亲岁贡策34;,字里行间都是 34;暂避锋芒34;;谢渊的 34;九边联防奏34;,墨迹里能看出笔锋的急切。他突然想起岳峰祠的香炉 —— 那里埋着狼山的焦麦,此刻该被雪盖着了吧?
34;陛下!34; 赵世涛突然跪地,袖口露出半截与瓦剌通使的密信,却被他迅速遮住,34;谢渊拥兵自重,其意不善!前番烧粮焚囤,已耗损国帑...34; 话没说完,周显从殿外进来,手里捧着玄夜卫的密报,展开时纸页在风里抖:34;启奏陛下,赵世涛侄婿,现任独石口烽燧监官,已降瓦剌,前三日烽燧不举,皆因其令。34;
殿内突然死寂,只有风雪拍打窗棂的声。赵世涛的脸瞬间惨白,却仍强辩:34;周显构陷!他与谢渊结党...34; 谢渊冷笑一声,从袖中抽出另一份卷宗,是李谟案中抄出的账册,34;赵大人忘了?德佑十三年,你经手的军粮,有三千石 39; 损耗 39;,最终入了瓦剌左贤王的粮仓。34;
萧桓的手指停在 34;和亲岁贡策34; 的 34;和34; 字上,指甲掐进纸里。他想起王三冻僵的手指,想起老李掌心的 34;吴34; 字,想起岳峰护心镜上的齿痕。这些画面突然撞碎了殿内的虚伪,像独石口的城砖在马蹄下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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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传朕旨意。34; 他的声音穿过寂静,带着冰碴的冷,34;谢渊总督九边军务,即刻驰援居庸关。赵世涛及其党羽,交玄夜卫彻查,罪证布告九边。34;
当谢渊的将旗出现在居庸关时,王三刚从昏迷中醒来。他看见关墙上新燃起的烽火,一串接一串,像给长城系上了红绸。远处的胡马嘶鸣渐远,谢渊正指着地图,对将领们说:34;岳将军教过 39; 守险不守陴 39;,咱们就在这居庸关,让瓦剌尝尝大吴的骨头有多硬。34;
王三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摸怀里的急报,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守关的小兵告诉他,陛下已将那份血书裱在御书房,旁边题了四个字:34;逆耳忠言34;。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震落睫毛上的冰,滴在胸前的 34;吴34; 字刺青上,像给这方土地,又添了滴热的血。
风雪还在刮,但居庸关的烽燧已连成一片火的长城。王三知道,这火里有独石口死难者的魂,有岳峰将军的骨,还有那些被镇刑司耽搁的急报里,从未冷却的忠。
王三的断臂在寒风里隐隐作痛,他用布带将岳峰的断矛残片缠在右手腕,残片的棱角硌着掌心 —— 那是狼山焚粮时烫出的疤痕。此刻他正蹲在大同卫的粮台边,看着新到的冬麦从麻袋里漏出来,麦粒滚在雪地上,像去年阳和口冻死的弟兄们没闭紧的眼睛。
34;王三,谢将军唤你。34; 玄夜卫卒的声音带着喘,他刚从驿道回来,甲胄上的雪化成水,在石阶上积出小水洼。王三起身时,断肘撞到粮袋,麻袋上 34;宣府卫34; 的火漆印蹭在他衣襟上,红得像血。
谢渊的帅帐里,烛火被穿堂风扯得歪斜。北境舆图摊在案上,独石口的位置被朱笔圈了三道,旁边注着 34;龙门卫距此百里34;。谢渊的手指在 34;居庸关34; 三字上反复摩挲,指腹的老茧刮过羊皮纸,发出沙沙声:34;瓦剌破独石口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周诚的血书说 39; 堡门轴被凿 39;—— 那是镇刑司监制的铁轴。34;
帐帘突然被掀开,风雪卷着驿卒闯进来,手里的急报火漆已裂成蛛网。34;居庸关急报,34; 驿卒的牙齿打颤,34;瓦剌前锋过了龙门卫,守将请求...... 请求弃关退保京师。34; 谢渊抓起案上的令箭,箭杆上 34;大同卫34; 的刻字被他捏出指痕:34;王三,
第570章 朝堂犹辩和与战,关塞已闻胡马嘶[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