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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却把军仓充私橐,谁怜战士腹中空[2/2页]

玄桢记 青灯轻剑斩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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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心口,暖得发烫。
     34;将军,34; 沈炼走上城楼,手里拿着新的监军文书,34;陛下改了规制,镇刑司不得再派监军,以后由风宪司与玄夜卫共掌监印。34; 岳峰望着远处的漠北,胡笳声似乎弱了些,他突然拔出刀,雪光里映出三个字:34;整 —— 军 —— 备战!34;
     刀声震落城砖上的残雪,像在为那些被粮草困住的日日夜夜,做个了断。
     张迁在宣府卫的第三日,便以 “粮草账目不清” 为由锁了粮仓。岳峰赶到时,见镇刑司缇骑正将发霉的麦饼往麻袋里装,赵武攥着刀怒目而视:“这些是给伤卒的口粮!” 张迁斜倚在粮堆上,把玩着监军令牌:“岳将军别急,按规制,每石粮需经三司会验 —— 风宪司的人三日后到,在此之前,谁也动不得。”
     岳峰盯着他腰间的令牌,那上面的 “镇刑司” 三字在火把下泛着冷光。他突然想起阳曲卫守将最后血书里的 “粮尽” 二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后北元若来袭,张千户敢担此责?” 张迁笑得更冷:“职责所在,纵有失,亦轮不到将军置喙。”
     当夜,岳峰命亲卫暗凿冰窟藏粮,雪光映着士兵冻裂的手指,赵武低声问:“将军,这要是被发现……” 岳峰望着雁门关的方向,喉间发紧:“比起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这点风险,值。”
     谢渊劾张迁疏(德佑十三年十一月廿三)
     臣风宪司御史谢渊,谨昧死上言:
     镇刑司千户张迁,衔命监宣府军,三月以来,通奸误国,罪证昭然,谨列三罪,伏乞圣鉴:
     一曰盗卖军粮,罔顾边急。据风宪司巡边吏查报,德佑十三年十月,宣府卫调往雁门的三千石新粮,至大同卫被截留千石。粮商王二供称,张迁亲书手谕 “以陈米易新米,差价缴镇刑司”,所换陈米皆霉变,雁门守卒食后腹泻者三十余。玄夜卫抄获的大同卫入库账册,注 “收到张千户转赠粮千石”,与宣府粮耗清单 “损耗三成” 恰合。永熙朝《军储律》明载 “盗换边粮一石者杖百,十石者斩”,张迁此举,已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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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曰勾结外戚,掣肘军务。臣截获张迁与襄王萧漓亲随的密信,内有 “岳峰若发兵黑风口,可借粮尽阻之” 等语。本月初七,北元先锋窥伺黑风口,岳峰请分兵驻守,张迁以 “粮不足” 拒之,致羊群被掠三百余。更有甚者,其私调宣府筑城木料百根,转赠李嵩老家祠堂,竟在账册注 “北元焚毁”,有营匠刘五的画押证词为据。
     三曰矫饰军情,构陷忠良。张迁监军日报凡二十余道,多诬岳峰 “私藏粮草”“与玄夜卫沈炼结党”,然臣查得,所谓 “私藏” 实为岳峰为防霉变,凿冰窟储粮;所谓 “结党”,乃沈炼按例传递边报。反观张迁,匿北元犯边急报三日,至牧民被掳始奏,其心可知。
     昔阳曲卫之陷,始于粮断;今宣府之困,根在奸贪。张迁之父张禄,宣德五年因贪墨边粮戍边,其子不戒前失,复蹈覆辙,此非偶然 —— 李嵩为其奥援,萧漓助其匿罪,镇刑司已成藏污纳垢之所!
     臣请:
     槛送张迁至京,三法司会鞫,穷究党羽;
     彻查大同卫宣德以来粮账,追缴被贪军粮;
     废镇刑司监军之权,复永熙朝风宪司、兵部共监旧制。
     若臣言不实,甘受腰斩之刑。谨奏。
     (附:粮商供词、密信抄件、账册残页、匠户证词共十七件,皆钤风宪司印)
     谢渊的弹劾奏疏抵达文华殿时,萧桓正对着监军日报出神。张迁的奏报密密麻麻写着 “岳峰私藏粮草”“与玄夜卫沈炼过从甚密”,字里行间透着刻意堆砌的急切;而沈炼的密信却附着重证 —— 张迁与大同卫指挥使赵谦的往来账册副本,墨迹里还沾着些微粮屑。烛火在两份文书上跳跃,将 “私藏” 与 “倒卖” 四字映得忽明忽暗,萧桓突然将朱笔掷在案上,墨汁溅污了永熙帝手书 “亲贤臣远小人” 的绢本,那处污渍恰好在 “贤” 字的最后一笔,像道未愈的伤疤。
     李德全踮着脚进来,袖口的龙涎香混着雪气飘过来:“陛下,张迁是按镇刑司规制行事,岳峰久掌边兵,确有不臣之心 —— 昨儿襄王还说,宣府的老兵多是岳家旧部呢。” 萧桓未答,指尖拂过谢渊奏疏里 “张迁之父张禄宣德五年戍边” 的批注,突然想起幼时听永熙帝说 “贪墨边粮者,父子相承,皆因法不责众”。指节猛地叩在纸页上,震得案上的玉镇纸嗡嗡作响:“传旨,调风宪司主事刘铉往宣府,会同岳峰、张迁验粮 —— 告诉他,带足人手,朕要亲眼瞧着粮仓的账册与实际对得上。”
     刘铉抵达时,宣府卫正飘着冻雨,铅灰色的云压在城楼上,像块浸了水的棉絮。三堂会审的帐内,张迁捧着账册冷笑,指腹在 “损耗三成” 四字上反复摩挲:“岳将军说粮被倒卖,可有证据?风宪司查案,总不能凭臆测吧?” 岳峰将冰窟藏粮的清单推过去,纸页边缘还沾着冰碴,墨迹混着雪水晕开:“这些粮若按监军规制,早该烂在仓里。张千户要不要随我去看看?三百石新米,封在冰里,颗颗分明。” 刘铉突然指着账册上的 “北元袭扰致损耗” 字样,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条缝:“张千户,宣府卫的粮耗比永熙朝规制多五成,且本月初七至十五,凡九处注‘北元袭扰—— 可玄夜卫的巡逻记录显示,那几日只在黑风口见了三只野狼。”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沈炼带着玄夜卫缇骑押着两个粮商闯入,棉袍上还沾着从大同卫粮仓带的谷壳。其中穿蓝布袄的粮官一进门就瘫在地上,手指抠着砖缝哭喊:“是张千户!他给我条子,让用仓底的陈米换宣府的新米,说‘李大人在京里等着用这批粮周转!条子上还有他的花押,在我家炕洞里藏着呢!” 张迁的脸瞬间褪成纸色,手里的账册 “啪” 地掉在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小抄,上面写着 “若遇盘查,以损耗对”。
     德佑十三年腊月初,三法司会鞫张迁案。罪证在奉天殿列了三长案:有他与李嵩的密信 “设法困岳峰于宣府,勿使掌兵过多”,有倒卖军粮的流水账 “十月廿三,换米千石,得银五十两”,更有雁门守卒周小五的证词 “因缺粮延误筑城,北元骑兵冲进来时,我们手里只有锄头”。萧桓望着卷宗上谢渊用朱笔圈出的 “阳曲卫前车之鉴”,突然想起岳峰雪夜叩宫时,额头上的血在金砖上晕开的形状,像朵冻僵的红梅。终在诏书上朱批:“张迁斩立决,曝尸三日;镇刑司监军制即行废除,改由风宪司与兵部共派监军,互持印信,不得专断。”
     李嵩在府中听闻消息时,正与萧漓对弈。他抓起白玉棋子狠狠砸在棋盘上,碎成三瓣:“废物!连个岳峰都困不住!” 萧漓捡着地上的棋子冷笑,指甲在 “雁门” 棋位上划出道痕:“监军虽废,岳峰也折了锐气 —— 他那一万兵,终究没能如臂使指。谢渊查得再紧,能翻了天去?” 李嵩望着窗外的残雪,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出点暗红:“可谢渊借这案子,查了大同卫三年的账…… 赵谦那蠢货,把宣德年的旧账都留着。咱们在边镇的根基,怕是要动了。” 风卷着雪片撞在窗上,像有无数双眼睛在外面盯着,寒彻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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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尾
     《大吴史?边防志》载:“德佑十三年监军之弊,终使帝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理。次年正月,诏废镇刑司监军权,立‘边将专征制,许风宪司巡边监察,不得干预军政。
     岳峰以万兵守雁门,次年春大破也先于黑风口,夺回阳曲卫遗骸五千,葬于‘忠魂祠。谢渊再劾李嵩党羽,查得宣德以来镇刑司克扣边粮百万石,帝命悉发边镇,边军哭祭三日。
     李嵩于德佑十四年罢相,萧漓夺爵,镇刑司缇骑减裁大半。后史官评曰:‘宣府之困,非兵之寡,实权之掣。岳峰雪夜叩宫,叩的是君心;谢渊持卷劾奸,劾的是国蠹。终使大吴边镇,复归清明。”
     卷尾
     《大吴史?论》曰:34; 德佑十三年监军之弊,非制度之过,乃用人之失也。李嵩假监军之名,行掣肘之实,张迁恃镇刑司之权,视军粮为私产,上下相蒙,几致边镇倾覆。当是时,谢渊持粮账而抗权臣,沈炼擒俘虏以证奸谋,岳峰处困厄而不堕壮志,三人力挽狂澜,方免阳曲卫之祸再演。
     夫监军者,本为防奸,若反为奸所用,则不如无监。观张迁之流,以 39; 合规 39; 之名行苟且之事,粮车之封条、文书之朱印,皆成其谋私之具,此乃官官相护之毒,胜于北元之铁骑。后世治边者当鉴:信则不监,监则不信;若既信且监,必致上下相疑,未有不败者也。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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