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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许久才哑声说:“好,我去。但我主要是想看看家强。”
     刘振飞点点头,带着她往三楼走去。推开314病房的门,江安琪的目光瞬间被床边椅子上的小男孩攫住——虎头虎脑的模样,眉眼间已隐约有了刘将军的影子。那一刻,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是她的儿子,是她日思夜想的家强。
     一旁,刘振飞的妻子正对着床上的人低声说着什么,见他们进来,立刻起身迎过来,轻声唤道:“三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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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安琪对她倒没什么芥蒂,当年这位弟媳虽没帮上大忙,却也从未落井下石。她吸了吸鼻子,低声回了句:“你好。”
     刘振飞走到病床边,附在床前人耳边说了句什么。床上的刘夫人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深陷,气息微弱。听到动静,她浑浊的眼睛艰难地转动着,最终定格在江安琪脸上,枯瘦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示意她过去。
     “安琪,过来吧。”刘振飞轻声说。
     江安琪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一步步挪到床边。近看才发现,这位曾经将她踩在脚下的女人,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连呼吸都带着颤音。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有恨,有痛,却也在看到这副景象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抓住江安琪的衣角,力道却意外地紧。床上的刘夫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安琪……我错了……不求你原谅……”
     她浑浊的眼睛望着江安琪,泪水混着眼屎滑落:“当年恨你,是觉得你是狐狸精,勾走了老刘的心……还克死了他……我把你当不祥之人,才……才赶你走……这两年夜夜睡不着,想起来全是对不住你的地方……”
     气息越来越弱,她喘了口气,枯手更紧地攥着衣角:“我快死了……家强才五岁……振飞他们再好,也替不了亲娘……求你看在家强份上,回来吧……”
     江安琪的眼泪砸在手背上,滚烫滚烫的。恨了这么多年,可看着这张垂死的脸,听着这泣血的恳求,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她刚要开口,猛然想起杨峰——那个在她最落魄时收留她、疼惜她的男人,如今已是她的天。
     “大姐,对不起……”她声音发颤,“我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杨峰……我不能回刘家了。”
     刘夫人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痛苦,她咳了几声,声音陡然尖利:“你那点情况我打听了!他没给你名分!你就忍心家强这么小没亲娘管?你就这么自私?”
     她喘着粗气,声音又低了下去:“不瞒你说,刘家早败了,振飞他们快撑不住了……叫你回来不是享福,是……是怕家强将来流落街头啊……”
     江安琪的心像被投入巨石,荡得生疼,正踌躇间,却见刘夫人转向一旁的小家强,哑声唤道:“孩子,过来。”
     小家强懵懂地走到床边,仰着虎头虎脑的小脸,脆生生喊:“娘。”
     “傻孩子……”刘夫人的眼泪涌了出来,枯手抚上他的头顶,“她才是你亲娘……当年她有难处,把你托付给我……现在她回来了,快叫娘啊……”
     小家强愣住了,看看床上气若游丝的大娘,又看看眼前泪流满面的陌生女人,小眉头皱成一团,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嘴里嗫嚅着,半天没敢出声。
     江安琪看着儿子那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心像被刀割一样,眼泪流得更凶了。
     刘夫人见小家强迟疑,气息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小家强被她的语气慑住,怯生生地挪到江安琪身边,细若蚊蚋地叫了声:“娘。”
     这一声“娘”像针一样扎在江安琪心上,她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将儿子紧紧搂进怀里,失声痛哭。也许是血脉相连的本能,小家强伸出小手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又清晰地叫了一声:“娘。”
     江安琪擦了擦眼泪,扶着儿子站起身,看向床上的刘夫人,声音带着哽咽:“大姐,我答应你。”
     刘夫人脸上终于绽开一丝释然的笑,那笑容在她枯槁的脸上转瞬即逝,双眼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大嫂!”“大姐!”刘振飞夫妇惊呼着扑过去,连忙叫医生。
     医生匆匆赶来,探鼻息、听心跳,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不起,病人已经去世了。”
     小家强虽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大哭起来。江安琪抱着儿子,望着床上那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不过四十二岁,就这样走完了一生,去陪她的丈夫了。
     刘振飞夫妇匆匆料理了后事,将刘夫人葬入墓地。事毕,刘振飞看着江安琪,脸上满是疲惫与苦涩:“不瞒你说,交完医药费和墓地钱,刘家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
     江安琪抱着小家强的手紧了紧,望着眼前这个同样落魄的男人,忽然觉得过往的恩怨,在现实的窘迫面前,都变得模糊了。
     江安琪沉默片刻,望着刘振飞夫妇憔悴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把玩着她衣角的小家强,深吸一口气:“如今刘家就剩咱们这几个人了,振飞你那点薪水,养家糊口都难。”
     她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既答应回来,自然不能再拖累杨峰。不瞒你们说,他待我极好,薪水都交由我管着,但往后……我得跟他做个了断。”
     说到“杨峰”二字,她的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个男人给了她重生的温暖,这份恩情深似海,可她如今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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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刘振飞夫妇商议后,几人决定做点小买卖谋生。江安琪性子向来坚韧,盯上了刘家那栋老房子——不如多隔出几间房,开个小旅馆。这是刘家仅剩的产业了。
     她拿出自己攒下的钱,亲力亲为地盯着装修。刷墙、铺地、添置家具,手上磨出了茧子也不吭声。没多久,小小的旅馆总算开了张。香港寸土寸金,地段虽不算顶尖,生意竟渐渐有了起色。
     夜深人静时,江安琪坐在灯下给杨峰写信。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才艰难地落下字。她将前因后果一一写清,最后写道:“杨峰,对不起。今生欠你的,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吧。”
     江安琪把信递给涂红霞,拜托她转交杨峰时,将前因后果一说,涂红霞顿时气得眉梢倒竖,蒲扇似的大巴掌扬得老高,恨声骂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司令待你恩重如山,你最落魄时是他救了你,连薪水都全交你掌管,你竟敢一声不吭就想走?良心都被狗叼走了!”
     江安琪脸上泪珠串串滚落,哽咽着仰起脸:“涂连长,您打吧,打了能解气,您就动手。”
     涂红霞眼底怒火翻腾,手都攥得发颤,可正要落下时,瞥见小加强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哭嚎着喊“姐姐别打我妈妈”,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猛地顿住,再也落不下去。她也是女人,那一刻只觉心头堵得发慌,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漫上来。
     她暗自懊恼——自己陪江安琪来香港治病,却因帮铁柱的忠义堂跟几个帮会打了几仗,一时疏忽没盯紧,竟闹出这般变故,对杨峰实在没法交代。可事已至此,再急也无用。她一把抓过那封信,恶狠狠丢下句“你等着!司令若要罚你,我亲手毙了你”,转身大步离去,当天就搭机回了台湾。
     进了杨峰办公室,涂红霞把信往桌上一递。杨峰见只有她一人,不禁纳闷:“安琪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涂红霞耷拉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您先看看信吧。”说罢,转身退出了办公室,将空间留给他独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扬峰展开信纸,一行行看下去,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怅然。他从没想过,她心里藏着这么多事,还有个那么大的儿子。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将信纸折好,放进抽屉最深处,望着窗外的夕阳,长长叹了口气。有些人,有些缘,终究是留不住。
     杨峰终究还是放心不下,提笔给杨小毛写了封信,让他去找找江安琪,务必再带些钱过去。信里说,他不恨她,只盼她能好好活着,往后若有难处,尽可找小毛和铁柱帮忙。
     十几日后的午后,江安琪正在旅馆里擦拭桌子,忽然看见杨小毛带着两个随从走进来。她脸上腾地泛起红晕,从前她是杨峰的人,面对杨小毛时坦荡自在,可如今身份尴尬,又见他如今在香港和铁柱联手,已是颇有势力的人物,更觉不自在。
     “杨先生。”她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发紧,“我和杨峰……已经说清楚了。”
     杨小毛却笑了,语气温和:“江小姐,我不是来为难你的。这是少爷给你的信。”说着递过一个信封。
     江安琪连忙接过,指尖颤抖着拆开。信上的字迹依旧沉稳,字里行间没有半分责怪,只叮嘱她保重身体,好好生活,若遇良人也可再嫁,末了仍是那句“有困难找小毛或铁柱”。
     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捂着嘴,强忍着才没哭出声。
     杨小毛又掏出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在桌上,笑道:“这是少爷的一点心意。您放心,附近的帮会兄弟我都打过招呼了,谁敢来捣乱,忠义堂绝不客气。”他俯身摸了摸小家强的脑袋,赞了句“孩子真精神”,便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江安琪抱着扑进怀里的小家强,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她望着桌上的信和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又像空了一大块。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和杨峰之间,真的只剩下过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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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人生百态(十五)[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