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舀起一个汤圆,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软糯香甜的皮儿裹着滚烫醇厚的黑芝麻馅,瞬间在口中化开,那温暖甜蜜的滋味,一直熨帖到心底。
“敬哥哥!敬梁山!”众人纷纷举碗,一时间,厅内满是品尝汤圆的吸溜声和满足的赞叹。
“好甜!真香!”顾大嫂吃得眉开眼笑。
“嫂子这手艺,绝了!”乐和竖起大拇指。
“嗯,确是人间美味,暖身暖心。”孙立细细品味,点头称赞。
“阿弥陀佛,此物甚好,贫僧今日也破个例。”广惠大师也笑眯眯地吃着。
武松更是豪迈,一口一个,连吃数个,大呼过瘾。
席间觥筹交错(以茶代酒),欢声笑语不断。新老兄弟互相介绍,讲述着各自的经历和趣事。孙立沉稳地讲述着登州城的惊险劫法场,武松补充着断后血战的细节,石宝、杜壆、酆泰也说起沿途避敌的机警。乐和则发挥他的特长,模仿着登州知府得知王正被杀、犯人被劫时那气急败坏、语无伦次的模样,惟妙惟肖,逗得众人捧腹大笑。邹渊、邹润也说起登云山旧事,与梁山好汉们互通有无。卞祥的大嗓门不时响起,与杜壆争论着谁的力气更大。萧嘉穗、朱武、闻焕章则含笑倾听,偶尔插言,妙语连珠,引得众人深思或开怀。
就在这暖意融融、气氛达到高潮之际,厅堂侧面临时搭起的小戏台上,锣鼓点骤然响起!众人精神一振,知道好戏开场了。
只见几个精干的喽啰扮作龙套,跑了个圆场。紧接着,戏班开始唱戏唱到杀贪官污吏,武松、石宝这等头领,更是看得目不转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向往的某种境界。
锣鼓丝竹之声一转,变得缠绵婉转。帷幕轻启,一个身段窈窕、水袖翩跹的“杜丽娘”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令人惊讶的是,这扮演者并非寻常伶人,竟是那“铁叫子”乐和!只见他略施粉黛,扮相竟有几分清丽,一开嗓,那嗓音清越悠扬,婉转曲折,将《牡丹亭·游园惊梦》中杜丽娘伤春感怀的细腻心思唱得百转千回,哀而不伤。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缠绵悱恻的昆腔,与方才的激昂武戏形成鲜明对比。梁山好汉多是粗豪汉子,平日哪听过这等细腻的曲子?初时有些愣神,但渐渐地,竟也被那优美的唱腔和乐和投入的表演所吸引。尤其是那唱词中流露出的对美好易逝的感伤、对自由天性的向往,隐隐触动了不少人内心深处被现实压抑的情愫。
顾大嫂看得入了迷,喃喃道:“这乐和兄弟,真是……真是多才多艺。”孙立也微微颔首,眼中流露出欣赏。广惠和尚闭目合十,似在品味曲中禅意。连石宝这等煞神,看着台上那为情所困、哀婉动人的“杜丽娘”,竟也微微动容,眼神复杂,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
王伦端坐主位,看着台上反串的乐和,又看看台下沉浸其中的兄弟们,心中感慨万千。这聚义厅内,有金戈铁马的豪情,也有婉约缠绵的情思;有粗犷的呐喊,也有细腻的吟唱。这不正是梁山泊的写照吗?它不仅仅是反抗的堡垒,更是容纳了世间百态、各色人等的家园。罗韵安排这出戏,用心何其良苦。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好!唱得太好了!”武松拍案叫绝。
“乐和兄弟,真神人也!”卞祥哈哈大笑。
“阿弥陀佛,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广惠由衷赞叹。
乐和在台上笑嘻嘻地行了个万福礼,恢复了男声:“献丑了献丑了!给哥哥嫂嫂、众位兄弟助个兴!祝大家元宵快乐,往后在梁山的日子,都像这汤圆一样,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夜宴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继续。众人吃着汤圆,听着小曲,谈天说地,直至深夜。
王伦虽遵医嘱滴酒未沾,只以香茗和汤圆相伴,但看着满堂欢声笑语,看着新老兄弟融洽无间,看着罗韵温柔体贴地为他添茶布菜,看着灯火辉煌、暖意融融的聚义厅,心中那份满足与豪情,早已超越了酒醉的酣畅。他的目光投向厅外,透过窗棂,能看到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夜空,清辉洒满银装素裹的梁山。
安道全那边传来消息,解珍解宝伤势虽重,但已用上特制的膏药外敷,内服了固本培元的汤药,脉象渐趋平稳,暂无性命之忧。王伦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月圆人圆……”王伦低声自语,嘴角勾起欣慰而坚定的弧度。这梁山的明月,从此将照耀着更多被逼无奈、却心向光明的身影。聚义厅里的灯火与笑语,便是这乱世之中,最温暖、最坚实的希望之光。他轻轻握住罗韵放在案下的手,夫妻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宵的暖意,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也融化了新来者心中的最后一丝疏离。梁山的根基,在这汤圆的香甜与戏文的悠扬里,扎得更深,更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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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元宵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