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死寂如渊。郑垣的哭嚎声犹在殿内回荡,范文杰的哀嚎已被侍卫拖远。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与恐惧混合的诡异气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穆之指尖那几缕从焚化炉灰烬中抢救出来的、焦黑蜷曲的金线上。它们如同被烈焰灼烧过的历史残骸,承载着足以倾覆王朝的秘密。
宫灯明亮的光线下,穆之、阿月、婉儿三人如同最精密的探秘者,屏息凝神。特制的银针在穆之手中稳如磐石,婉儿手持放大镜,阿月清冷的眸光锐利如鹰隼。他们小心翼翼地拨开金线上缠绕的、几乎碳化的五彩丝缕。焦黑的残丝脆弱不堪,每一次触碰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这最后的线索便会化为齑粉。时间仿佛凝固,只有银针划过丝线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三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这里…”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的激动,银针尖端极其轻柔地挑起一缕暗红色、几乎断裂的丝线,“针脚…走向…斜刺…回勾…再斜挑…这…这是‘癸字右半边的‘戈字头!绝不会错!”
阿月眸光一闪,指尖捻起旁侧一缕靛蓝色的残丝,接口道:“横折…竖弯钩…走势清晰…是‘卯字的‘卩部!”
穆之深吸一口气,眼中精光爆射。他迅速取过一张洁白如雪的宣纸,将这几缕承载着惊天秘密的残丝,极其小心地拼合其上。焦黑的丝缕在灯光下,如同被岁月和烈火侵蚀的古老符咒,那些细微的、扭曲的针脚走向,在三人专注如炬的目光下,逐渐显露出模糊却不容置疑的轮廓——一个残缺但神韵犹存的“癸”字!一个半损却笔意连贯的“卯”字!
“癸卯!”穆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穿透迷雾的惊雷,在死寂的殿内炸响,“果然是‘癸卯二字!被范文杰精心绣入九凤棺罩的纹饰之中!”
皇帝李玄胤猛地从龙椅上站起,龙袍无风自动!他脸色铁青,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宣纸上那拼凑出的、如同泣血般的“癸卯”二字!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席卷全身!他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指节捏得发白!
“范文杰!!”李玄胤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巨龙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杀意,震得殿梁簌簌落尘,“他…他竟敢!竟敢将这禁忌之期…绣入母后棺罩!他…是在向朕示威?!是在嘲弄我李氏皇族吗?!”
“不!陛下!”穆之抬起头,目光沉凝如万载玄冰,声音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臣以为…范文杰此举…绝非简单的挑衅或嘲弄!而是…一种极其隐晦、极其危险的…警示!或者说…是某种…在巨大胁迫下…被迫留下的…死亡密码!”
“死亡密码?”李玄胤眼神一凝,怒火中夹杂着惊疑。
“对!”穆之斩钉截铁,“范文杰主动提出逾制九凤棺罩,又急于将其焚毁!表面看,是为了掩盖逾制之罪!实则…是为了彻底毁灭这绣入‘癸卯二字的棺罩!他…是在销毁指向二十七年前那场惊天秘密的铁证!但…他为何要冒险绣上去?又为何…要留下这足以致命的破绽?”
穆之目光如炬,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回皇帝身上:“除非…这棺罩上的绣纹…并非完全出自他本意!或者…他…受到了某种无法抗拒的、更高级别的胁迫!这‘癸卯二字…是幕后真凶…逼他绣上去的!是…指向那深藏于黑暗中的真正主谋的…索命符!郑垣的供词…虽未言明,却已佐证了胁迫的存在!”
“幕后真凶…”李玄胤眼中寒芒爆射,如同实质的利剑,“查!给朕彻查!这棺罩…是何人设计!何人监制!何人刺绣!所有经手之人…一个不漏!全部缉拿!严加审讯!朕…要揪出这藏头露尾的魑魅魍魉!”
“陛下!”穆之躬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棺罩已焚,线索几断。但…臣以为…还有一处…必定深藏着关于‘癸卯、关于二十七年前真相的终极秘密!”
“何处?”李玄胤追问,声音低沉而急切。
“太后…寝宫!”穆之目光如电,直指寿康宫方向,“素心…拼死攥着指向癸卯的残页!太后…二十七年前亲历那场变故!她…是唯一的目击者!更是…唯一的幸存者!她…必定知晓内情!甚至…可能…早已留下了揭开一切的关键证据!”
寿康宫寝殿,素缟低垂,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悲伤与死寂。凤榻依旧华贵,明黄的锦被下,却已空无一人,徒留满室凄凉。
穆之、阿月、婉儿在数名内廷司太监的见证下,对太后寝殿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地毯式的搜查。每一个角落,每一件器物,甚至每一块地砖的接缝,都未曾放过。他们重点搜查了太后日常起居的梳妆台、书案、以及…那张宽大厚重的紫檀凤榻——太后生前最后的安息之所。
婉儿手持特制的显影药水喷壶,如同最细致的画师,均匀喷洒在凤榻的雕花围栏、床柱、甚至床板缝隙处,试图捕捉任何可能的隐形墨迹或异常。阿月则摒弃了视觉,完全依靠指尖的触感和听觉的敏锐。她如同抚琴般,用指腹一寸寸、极其轻柔地敲击着凤榻的每一寸木质结构,凝神倾听那细微的回响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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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坚实的回响。
“笃…笃…笃…” 依旧是实心。
……
当阿月的指尖,带着千钧的专注力,敲到凤榻靠背内侧、靠近床板连接处的一块繁复的“百鸟朝凤”雕花挡板时,声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空洞回响!仿佛木板之后,别有洞天!
“这里!”阿月清冷的眸光骤然锐利如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婉儿立刻上前,用药水喷洒挡板缝隙。药水渗入,并无异样。她又取出一根细如牛毛、坚韧无比的探针,插入缝隙,屏息凝神,如同开启最精密的锁具,极其缓慢而精准地拨动。
“咔哒…咔哒…”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心跳般的机括响动后!
那块看似浑然一体、毫无破绽的雕花挡板,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拨动,悄无声息地向内弹开一条缝隙!露出一个仅巴掌大小、深约寸许的…隐秘暗格!
暗格内,别无他物,只有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边角磨损、泛着岁月深黄的信笺!信笺被一方素帕小心包裹,仿佛承载着主人无尽的珍视与秘密!
穆之屏住呼吸,心脏如同擂鼓!他戴上薄皮手套,动作轻柔得如同捧起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将信笺取出。展开。信笺纸质厚实坚韧,字迹娟秀流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入骨髓的颤抖与悲怆,正是太后李明珠的亲笔!
“玄胤吾儿亲启:
若汝见此信,哀家…恐已遭不测。癸卯年腊月十七…冬至祭天…乃汝父皇…毕生之殇!亦是哀家…永世难消之痛!此恨…刻骨铭心!二十七年矣!
彼时…祭天大典甫毕…礼部侍郎范文杰…趋前献媚…奉上‘九转金丹一枚…言乃终南山得道仙师所炼…采天地精华…可固本培元…助汝父皇…延寿一纪…汝父皇…素重养生…兼之祭天礼成…心怀舒畅…不疑有他…当即…含笑服下…
岂料…金丹入腹…未及一刻…汝父皇…便…便面色骤然青紫!双目暴突!口不能言!七窍…竟…竟有黑血渗出!哀家…哀家魂飞魄散!扑上前去…欲唤太医…却…却骇然见…汝父皇喉颈处…赫然现…大块紫黑毒斑!狰狞可怖!此乃…剧毒入髓之兆!
哀家…哀家肝胆俱裂!厉声喝问范文杰!然…然此獠…面露
第68章 凤殒九重·血锈丹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