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孤…孤大人!下官…下官失察!下官糊涂!下官…有罪啊!”
“失察?糊涂?”穆之微微俯身,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孙启明,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凛冽的杀意,“是失察,还是故意隐瞒?!是糊涂,还是同流合污?!孙启明!你身为朝廷钦点的漕运监察御史,对眼皮子底下如此猖獗的贪腐蠹虫视而不见,甚至刻意遮掩,粉饰太平!你该当何罪?!”
“下官知罪!下官罪该万死!求孤大人开恩!求孤大人开恩啊!”孙启明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一片青紫,死亡的恐惧让他彻底崩溃。
“念你尚有悔过之心,本官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穆之的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将你所知道的,关于吴仁、关于马奎、关于漕运衙门、户部,乃至其他任何与此事有牵连的魑魅魍魉!他们是如何勾结,如何分赃,如何上下其手!所有内情,一五一十,给本官白纸黑字写出来!签字画押!”他顿了顿,语气森寒彻骨,“若再有半分隐瞒、虚饰…数罪并罚,休怪本官按律严惩,祸及妻儿!”
孙启明如蒙大赦,又惊又惧,哪里还敢有丝毫侥幸?当下如同竹筒倒豆子,将自己所知的内幕,包括吴仁如何通过张彪掌控陆路运输、如何与漕运参将马奎坐地分赃、甚至李崇山对此事曾有过“谨慎行事,勿要扩大”的暗示,都详详细细地写了下来,最后颤抖着签上名字,按上鲜红的指印。
拿到孙启明这份沉甸甸、沾满污秽与恐惧的供词,穆之心中大定,筹谋已稳。他并未立刻上报,而是再次召见了脸色灰败的李崇山和眼神闪烁的周远山。
“李大人,周掌道,”穆之端坐主位,将两份文书——陈清的密奏与孙启明的供词——稳稳地推到二人面前的案几上,“‘十里铺药材运输改道、勒索商户一案,现已查明,铁证如山。涉案人员,上至户部清吏司郎中吴仁、漕运总督衙门参将马奎,下至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张彪及一干爪牙。所有罪证,口供,皆在于此。”他目光如炬,扫过二人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二位大人,久掌风宪,明察秋毫。依律,依制,当如何处置?”
李崇山看着那两份如同烧红烙铁般的文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万万没想到,穆之的动作竟如此迅猛如电!下手如此狠辣精准!不仅短短数日便查清了这盘根错节的案子,更拿到了孙启明这个软骨头彻底反水的致命口供!这口供里,那若有若无指向自己的暗示,如同毒针,让他心惊肉跳!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喉头滚动,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证据…证据确凿,无可辩驳…自当…按律严惩!以儆效尤!绝…绝不姑息!”(在穆之官职和证据双重压力下)
周远山也慌忙躬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孤大人明察万里,洞若观火!此等国之蠹虫,社稷之害,必须…必须严惩不贷!以正朝纲!”
“好!”穆之霍然起身,绯色官袍无风自动,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勃然而发!“既然二位大人皆无异议,那本官即刻拟本上奏!弹劾户部郎中吴仁、漕运参将马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张彪等一干人等,贪赃枉法,盘剥商民,勾结牟利,扰乱漕运国脉!并请旨,着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彻查相关衙门,肃清余毒,以儆效尤!”
他不再看李崇山和周远山那如同吞了苍蝇般难看至极的脸色,转身提笔,饱蘸浓墨。笔锋如刀,在雪白的奏本上龙蛇飞舞,一封措辞峻烈、证据翔实、杀气腾腾的弹章顷刻而成!他取出右佥都御史的银印,蘸满朱砂,重重地、决绝地钤盖其上!鲜红的印文,如同燃烧的火焰,也如同淋漓的鲜血!
“八百里加急!即刻送入宫中,面呈陛下!”穆之的声音斩钉截铁。
弹章一上,朝野剧震!龙颜大怒,御笔朱批: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圣旨如雷霆降下!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衙门闻风而动,如臂使指。吴仁、马奎、张彪等一干要犯迅速被革职锁拿,打入阴冷潮湿的天牢候审!户部、漕运总督衙门、五城兵马司,如同被投入巨石的蚁穴,掀起了一场清洗风暴!数名涉事中下层官员被牵连落马,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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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之凭借“十里铺”一案,以雷霆万钧之势,不仅一举撕开了漕运积弊的重重黑幕,更在都察院内部树立了无可撼动的绝对权威!他用最冷酷的铁腕,向所有人宣告:他孤穆之,绝非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都察院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被他以一个小小的“十里铺”为支点,悍然搅动,翻江倒海!
李崇山经此一役,元气大伤,颜面扫地,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网络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他手下的御史们,眼见风向骤变,见风使舵者纷纷暗中向地位更高的右佥都御史孤穆之示好靠拢。就连一向圆滑中立的周远山,也收敛了所有的小心思,在穆之面前变得恭谨异常,不敢再有半分阳奉阴违。都察院上下,风气为之一肃!那股因循守旧、粉饰太平的暮气,被这凛冽的“穆之风”一扫而空!
穆之独自一人,负手立于都察院那象征着风宪尊严的巍峨台阶之上。夕阳的金辉泼洒在庭院中,将那块“肃清吏治”的鎏金牌匾映照得熠熠生辉,也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冷硬的金边。他深邃的目光扫过肃立的官署,望向皇城之外更广阔的天地。
十里铺,只是牛刀小试。
京畿道的水,远比这更深,更浑。
但经此雷霆一战,他已牢牢掌控了都察院的核心权柄,淬炼出了一柄锋利的监察之剑。
下一步,他的目光,已穿透层叠的宫墙与坊市,投向了那些盘踞在帝国肌体更深处的、根系更为庞大复杂的利益巨兽。
都察院上空的风雷,刚刚炸响第一声惊雷。这涤荡乾坤的风暴,必将席卷向更辽阔、也更险恶的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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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都察风雷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