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黎明前的峒川城,沉溺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厚重的云层仿佛不堪重负,随时会碾碎城堞。空气湿冷粘稠,弥漫着腐叶与生铁锈蚀混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沉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呜——呜——呜——!”
凄厉苍凉的号角声,如同从九幽地肺深处炸裂开来,毫无预兆地撕碎了死寂!它并非单一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如狂潮般涌来,层层叠叠,裹挟着古老、蛮荒、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
城墙上,守夜的府兵们骤然惊醒,惊恐的目光投向城外!
东方天际,那如同沉睡巨兽脊梁般的十万大山边缘,浓稠的晨雾被无形的巨力疯狂搅动,剧烈地翻滚、沸腾!紧接着,一片无边无际、吞噬光线的阴影,如同活物般的黑色潮汐,缓缓漫出山林的轮廓,向着峒川城的方向,铺天盖地地碾压而来!
那不是军队的阵列,而是……人群!
成千上万!他们身披各色粗犷的苗布、侗布、土布衣衫,其上绣满狰狞诡谲的图腾纹路。男子大多赤膊或仅着短褂,古铜色的健硕身躯布满疤痕,筋肉虬结,手持长矛、砍刀、猎弓,甚至巨大的骨棒和石斧!女子则身着浓烈如血的衣裙,佩戴着沉甸甸的银饰,眼神却同样锐利如刀锋,闪烁着非人的狂热。他们沉默地前行,无数脚步践踏着湿软的土地,汇成沉闷如地底闷雷的轰鸣!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狂热,一种源自血脉骨髓的、对前方那个存在绝对的、盲目的服从!
在这片沉默而狂野的人潮最前方,三道身影如同定海魔柱般矗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左侧,诡雷。裹在布满暗紫色螺旋纹路的宽大斗篷中,骨质面具下两点幽紫光芒鬼火般明灭不定。他双手低垂,周身无形的精神波动扭曲了空气,仿佛随时能掀起吞噬理智的幻境狂澜。
右侧,红玉。一袭猩红如血的长裙在灰暗天地间灼目刺眼,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妖娆曲线。丹凤眼眼波流转,嘴角噙着一丝既妩媚入骨又冰冷刺魂的笑意,纤纤玉指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粉色烟霞,甜腻芬芳中蕴藏着致命的杀机。
居中稍后,英余。矮壮如铁砧的身躯黝黑泛着金属冷光,脸上覆盖着无面骨具,眼孔中两点猩红血光跳动。裸露的臂膀和胸膛上,密密麻麻的毒虫——蝎、蛛、蜈蚣、蠕动的肉蛭……如同活体铠甲般覆盖、游移,散发出令人肠胃翻搅的浓烈腥臭,仿佛一座移动的毒虫巢穴。
而在他们三人之前,在那片汹涌人潮的最前端,如同海啸前最坚硬的礁石般,静静屹立着一个身影。
蛊王渊离!
他并未骑马,只是静立如渊。惨白无面的骨质面具在铅灰天光下泛着死寂的寒光,两点幽绿色的磷火在深邃眼孔中无声燃烧,仿佛深渊本身的凝视。宽大的、仿佛由凝固的阴影与不灭的灰烬编织而成的长袍垂落在地,袍袖边缘,墨绿色的毒雾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蒸腾。他枯瘦的手掌中,稳稳托着一个半人高的、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三足蛊鼎。蛊鼎表面布满了扭曲蠕动的浮雕,此刻鼎盖紧闭,但从每一道细微的缝隙中,正丝丝缕缕地渗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活体脏器般搏动着的幽紫色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纯粹的、贪婪的、仿佛要吸尽世间一切生机光热的邪恶气息!鼎中散发出的冰冷、吞噬万物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一波强过一波,狠狠撞击着城墙上的每一个人!
渊离仅仅是静立不动,未曾言语,未作姿态。但一股如同万仞绝壁崩塌般的沉重威压,已然化作实质的洪流,轰然席卷了整个峒川城!城墙上,不少府兵脸色煞白如纸,双腿筛糠般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兵器!空气凝固如铅,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如同溺水般艰难!
“蛊……蛊王!”
“落神谷……三大祀官!”
“还有……黑水峒、盘蛇寨、飞鹰岭……老天爷!南疆的苗侗大部……都来了!”
惊恐的骚动在城头蔓延,府兵们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子,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头。
知府赵文瑞早已瘫软在城楼角落,面无人色,语无伦次:“完了……全完了……孤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穆之立于城楼最高处,玄青官袍在凛冽的晨风中猎猎狂舞。他面色凝重如万载玄冰,眼神锐利如穿云之鹰,死死钉在城下那道如同域外魔神般的身影——蛊王渊离!以及他手中那口散发着不祥幽光、仿佛在呼吸的蛊鼎之上!
“终于……来了!”穆之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决绝的凝重。他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灵魂都碾碎的压迫感!蛊王亲临!携三大祀官,裹挟整个南疆苗侗部族之力!兵临城下!这已不再是冲突,而是关乎峒
第56章 鬼母蛊·兵临城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