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猛地踏前一步,身形带来的压迫感让油灯的火苗都为之摇曳,他单刀直入,声音如同重锤砸向轩辕三光混乱的意识核心,“是不是你杀的?”
“杀他?”轩辕三光醉醺醺地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焦黄发黑的牙齿,一股浓重的口臭扑面而来,眼神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亢奋和怨毒,“对!老子想砍他!想…想得很!想把他那身肥油刮下来,点…点天灯!烧…烧个三天三夜!哈哈…” 他挥舞着那只没有按刀、同样肮脏不堪的左手,唾沫星子伴随着疯狂的笑声四溅,状若癫狂。
“那你是怎么杀他的?”东野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手指精准地指向他腰间的旧刀,“是不是用这把刀?就在那个隔间里?”
“刀?”轩辕三光脸上的疯狂笑容瞬间凝固,他困惑地低头看看自己腰间紧握的刀,又抬起头,用一种极其茫然、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表情看着东野轩,眉头拧成了疙瘩,浑浊的眼珠里充满了不解,“没…没来得及啊…我…我晃过去…想…想找他…再…再借点…翻本…或者…或者…” 他声音低了下去,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的思绪,随即又猛地抬高了音量,带着一种真实的困惑,“他…他就躺那儿了…死了?血…好多血…真…真死了?” 他身体摇晃得更厉害,眼神涣散,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咬牙切齿地承认杀人的强烈动机,一会儿又茫然无措地否认具体的杀人行动。这种极度混乱、逻辑崩坏、答非所问的状态,在东野轩看来,与其说是醉得不省人事,不如说更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凶徒在拙劣地装疯卖傻,企图用混沌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巨大慌乱和无法辩驳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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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步勘察(被忽视的线索):就在东野轩几乎要在心中将轩辕三光钉死在凶手的位置上时,负责初步勘验现场的捕快快步走了过来,手中托着一个用油纸小心包裹的物证。
靛蓝色绸布碎片:“大人,这是从死者金不换紧握的右手中取出的。”捕快恭敬地呈上。东野轩小心翼翼地接过油纸包,在昏黄的油灯下展开。那一小块布料,即使沾染了暗红的血污,依然无法掩盖其本身的光泽与质地——触手光滑冰凉,纹理细腻,在灯下隐隐泛着温润内敛的宝光。是上好的、价值不菲的靛蓝色绸缎!这种料子,绝非“吉祥坊”里这些挣扎在温饱线上、穿着粗布麻衣,或者顶多穿着廉价棉布、劣质锦缎的赌徒们能负担得起的奢侈品。靛蓝色本就少见,丝绸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东野轩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扫视了一圈被集中看管的赌客。目光所及,尽是褴褛或粗劣的衣衫,偶有几个穿着稍体面些的,料子也绝非此等绸缎。这条突兀的线索,像一颗投入汹涌急流中的石子,虽然激起了一点疑惑的涟漪,但瞬间就被“轩辕三光绝对穿不起这种绸缎”的直观印象和眼前堆积如山的“铁证”所淹没。这抹高贵的靛蓝,与眼前这个烂泥般的醉鬼,形成了过于强烈的反差,以至于它本身的异常性被暂时忽略了。
诡异水渍与粉末: 另一名捕快回报:“大人,隔间尸体脚边发现的那滩水渍已经快干了,只留下一点深色湿痕。那些白色粉末…太细微了,和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实在难以收集,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气味…倒是有点怪,像…像放久了受潮的炮仗捻子味儿?”捕快挠挠头,显得不以为意,“小的估摸着,可能是哪个赌鬼喝迷糊了打翻了水碗,或者是从库房那边漏出来的什么腌臜东西,不小心混了点硝粉啥的。这地方本来就脏乱得很。” 东野轩闻言,亲自走到隔间门口,借着捕快举起的灯笼,再次审视那处地面。水渍确实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粉末更是踪迹难辨,混杂在污垢中。他蹲下身,用手指极其小心地沾取了一点残留物边缘的湿痕,凑近鼻尖仔细嗅闻。那股淡淡的、类似硝石又带着点土腥气的味道再次传来,隐隐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类似硫磺燃烧后的余味?这组合确实古怪。但现场环境极度混乱肮脏,赌坊里什么腌臜东西都可能出现。在“人赃并获”的巨大压力下,东野轩内心虽掠过一丝异样,却也下意识地将这归咎为无关紧要的环境污染痕迹,暂时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带血骰子: 那枚关键的、沾染着新鲜血迹的骨质骰子,被作为最重要的物证之一收了起来。东野轩捏着这枚小小的立方体,冰冷的触感传来,棱角上的暗红在灯光下刺眼夺目。他的推断很直接:这很可能是在凶手与死者搏斗(哪怕是一瞬间的接触)的过程中,从凶手身上掉落,或者被垂死挣扎的死者无意中碰落在地的。它无声地指向凶手与赌局有关联,或者至少利用了赌具作为某种掩护或工具。这条线索,似乎又极其自然地、隐隐指向了当时行为异常、输光后仍在赌坊核心区域晃悠、甚至可能就在骰子桌附近徘徊过的轩辕三光!它像最后一块拼图,落在了“合理”的位置上。
结论:所有的线索——汹涌的人证(冲突、拔刀、死亡威胁)、指向性的物证(形制吻合的“凶器”、带血的骰子)、无可辩驳的动机(巨额赌债与当众受辱)、无可逃脱的时机(关键时间点在关键地点晃荡)、以及他那份极度可疑、充满矛盾、仿佛在竭力掩饰的状态——这一切,如同无数条冰冷的铁链,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将轩辕三光牢牢地、密不透风地锁定在风暴的中心,动弹不得!
东野轩的目光,如同最终审判的砝码,再次沉重地落在轩辕三光那只依旧死死攥着刀柄、指节发白的脏手上。那姿势,与其说是保护珍视之物,不如说更像是在绝望地守护一个无法掩盖的罪证!他深吸一口气,赌坊内污浊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血腥与尘埃的味道。他挺直脊背,声音如同寒铁铸就,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审讯区”:
“轩辕三光!现有确凿人证物证,你涉嫌杀害金不换!依律,即刻将你拘押!” 他目光扫过捕快,“押回巡察行轩大牢,严加看管!不得有误!这把刀,作为本案重要物证,立刻收缴封存!”
命令如山崩!
早已蓄势待发的捕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一人猛地拧住轩辕三光反剪的胳膊,另一人则粗暴地去掰他那只紧握刀柄、仿佛焊死在刀上的右手!
“呃啊——!” 轩辕三光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受伤野兽,爆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他身体剧烈地挣扎扭动,佝偻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蛮力,试图挣脱钳制,死死护着腰间的刀柄,含糊不清地咒骂着:“滚开!…刀…我的!…谁…谁也别想…抢老子的…命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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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激烈的推搡、撕扯、沉闷的击打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后,那把裹满油泥、沉重冰冷的旧刀,连带着刀鞘,终于被强行从他紧握的手中夺了下来!刀离手的瞬间,轩辕三光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挣扎的力道骤然消失。他头发散乱如枯草,脸上沾满了汗水和污垢,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云端,嘴里只剩下谁也听不清的、意义不明的酒话嘟囔,整个人如同一滩彻底失去支撑的烂泥。
他被两名捕快粗暴地反剪着双臂,踉跄着向外推去,拖行在狼藉的地面上。破棉袄的下摆扫过散落的骰子和破碎的筹码。
然而,就在他被推搡着经过东野轩身边,因为捕快粗暴的动作而头颅深深低垂下去、油腻打绺的头发完全遮挡住面庞的瞬间——
那被发丝阴影覆盖的、浑浊不堪的眼球深处,极其短暂地、如同电光火石般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清明!那眼神里没有对牢狱的恐惧,没有对不公的愤怒,甚至没有一丝醉意。只有一丝冰冷的、仿佛穿透了眼前所有喧嚣与指控的、洞悉了某种真相的嘲讽!如同万年冰层之下,倏忽闪过的一道淬毒刀锋的寒芒!
快!
快到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
转瞬之间,那丝清明便彻底熄灭,重新被更深的、仿佛无边无际的浑浊醉意所淹没。他像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被拖出了这片弥漫着血腥与谎言的吉祥坊,只留下那抹靛蓝的绸缎碎片在东野轩手中沉默,那滩诡异的水渍在地上悄然干涸,还有那枚带血的骰子,在证物袋中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巡察行轩的大牢,在夜色中张开了冰冷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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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雪隐刀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