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进墨池,我看见师父年轻时的手术刀刺青在墨中游走,那本战地日记的残页在风中翻动,某页写着:“卦象不是定数,是让熬着的人,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是啊,陈远的代码里藏着舔过的试剂,李秀兰的面里裹着卖血的疼,周洋的烤肠焦里渗着欠条的油——他们都不是一个人在熬。
观门外走来的故事,正化作一滴墨,要在这方乾坤里,洇出属于自己的裂纹。
“阳白,”他的声音轻得像香灰,“你看这砚底……”
砚底的冰裂纹里,渗出一线暗红。
我忽然想起他袖口的刺青、龟甲上的金文、宋砚里的弹壳——原来青崖观不是道观,是座用卦象砌成的纪念碑。
那些香客的故事,不过是往碑上添砖加瓦,而师父掌心的疤,早和砚纹、龟甲、山形熔成了同一道卦象。
山风卷着最后一片杏叶落进砚池,叶背赫然印着“泰”字。
我终于明白,这方砚台磨的从来不是墨,是岁月熬成的血与火;这枚龟甲解的从来不是卦,是众生焐热的生与死。
而我掌心的纹路,不知何时已与砚底的太行、师父的掌疤、龟甲的裂纹完全重合——
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是行走的卦象,在磨墨与煨甲之间,把自己写成了《周易》里,那道最鲜活的裂纹。
当最后一缕香灰落进砚池,墨汁忽然透亮如镜,映出山门外蜿蜒的小路,而路上,正有人背着故事,朝观门走来,像一滴墨,即将溶进这方盛满乾坤的砚台。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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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砚底乾坤[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