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融雪浸软了冻土,娜塔莎蹲在墓碑旁,指尖抚过新钻出的铃兰。
佩特罗夫说,这些花籽是琴身上的松脂粘来的——去年安娜补琴时,松香里裹着顿巴斯的春天。
雪停时,古多克琴的碎片在冻土上拼出完整的轮廓。
安娜的血在裂纹里凝成暗红的冰,像给老琴镶上了玛瑙边框。
娜塔莎把德米特里的羊毛袜套在琴头上,又将里维昂的勋章插进断弦的孔眼——那勋章背面,有里维昂刻的 “19432014”,说 “八十年了,该让和平长出来了”。
“她最后弹的是《友谊地久天长》。”
中尉用刺刀挑起片琴身碎片,上面的高音谱号还留着三分之一。
孩子们举着树枝做的琴弓从树林里钻出来,领头的小姑娘举着白桦树皮,上面用红莓汁画着古多克琴——她是伊万诺夫的孙女,说 “爷爷说琴碎了没关系,旋律能钻进土里”。
里维昂蹲在雪地里,抚摸着琴颈上的十字刻痕——德米特里刻的,安娜补的星,合起来正是守护的符号。
他想起德米特里牺牲前的话:“把我和安娜的名字刻在琴盒上,说‘我们没选边站,选了琴声。”
德米特里是为了保护琴的碎片不被激进派抢走,被子弹打穿了胸膛,手里还攥着那片刻着《黑眼睛》的白桦树皮。
工程兵铲开冻土时,铁锹碰到了硬物。
那是块1985年的“友谊纪念碑”,上面的“俄乌两国,共饮一河”被弹痕啃得斑驳,却依然能看清。
“就埋在这里。”
安娜的遗体裹在蓝黄军旗里,娜塔莎把琴身碎片撒在她身上——碎片落进土里时,竟有片松脂粘住了颗草籽,是佩特罗夫昨天给琴上松香时带的。
下葬时,士兵们脱了帽。
乌军刻三弦琴,俄军刻巴拉莱卡琴,两种琴的轮廓在墓碑周围交错,连成个完整的圆。
里维昂吹起口琴,《冻土摇篮曲》的调子混着风声,钻进每个人的骨头缝——有个俄军士兵突然掏出母亲寄的围巾,给身边的乌军士兵围上:“我母亲说,冷的时候,围巾不分国籍。”
三个月后,春雪消融的草原上,奇迹发生了。
安娜的墓碑周围,冻土缝里钻出成片的铃兰,花瓣纹路竟和古多克琴的木纹一模一样。
风吹过花丛时,整片草原都响起细碎的琴声——牧民说,那是安娜的琴声渗进了冻土,在春天里发了芽。
有人在基辅音乐学院的废墟里找到张节目单,上面写着:“安娜?伊万诺娃独奏音乐会——献给顿巴斯的冻土与河流”,日期是德米特里牺牲的那天。
节目单背面有行铅笔
第16章 冻土新芽[1/2页]